一名契丹骑士刚举起手中的骨朵,就被一支弩箭射穿了喉咙,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的颈间涌出,他甚至来不及出一声惨叫,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被后续冲来的战马狠狠踩在脚下,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另一名骑士的战马被箭射中了眼睛,战马吃痛,猛地人立而起,将骑士甩了出去,骑士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后面的骑兵踩成了肉泥。
“第二队,补位!射!”张武的声音冰冷而高效。
山坡另一侧的弩手立刻补上,又是一轮箭雨泼洒而下。
契丹人的冲锋势头被彻底遏制,隘口前的空地上瞬间堆满了尸体与死去的战马,鲜血浸透了黄土,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顺着地势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内脏破裂的恶臭。
“废物!都是废物!”契丹阵中,一名身披黑色皮甲、留着虬髯的将领气得双目赤红,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朝着身边一名畏缩不前的士兵砍去,那名士兵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了他一身。
这名将领正是耶律阿保机麾下的大将耶律挞烈,此次负责追击吴军的先锋。
他看着隘口前的惨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马!步战冲上去!杀了这些南蛮!”
随着耶律挞烈的命令,大量的契丹骑兵翻身下马,他们将战马留在后方,手持榆木楯车与镔铁弯刀,嚎叫着向山坡起了冲锋。
这些契丹步兵大多是迭剌部的勇士,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他们将楯车举在身前,一步步朝着吴军的防线逼近。楯车是用坚硬的榆木打造,表面包着一层生牛皮,能挡住普通的箭矢,虽然沉重,却在狭窄的山坡上形成了一道移动的屏障。
“滚木!礌石!”郭信沙哑的声音在山坡上响起。他此刻正站在一堆“石雷”旁边,手里握着一根粗壮的藤蔓,藤蔓的另一端系在最上面的一块页岩上。
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两名士兵合力推动一根碗口粗的松树干,树干上还带着未清理干净的树皮,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松树干带着呼啸的风声,撞向正在攀爬的契丹步兵,一名契丹兵躲闪不及,被树干砸中了肩膀,肩胛骨瞬间碎裂,他惨叫着滚下山去,撞倒了身后好几名同伴。
与此同时,郭信猛地拉动藤蔓,捆扎在一起的页岩“轰隆隆”地滚了下去,如同山体滑坡般,将几名契丹兵连人带楯车砸翻,页岩碎裂的石块飞溅开来,又划伤了不少人。
“自由散射,压制冒头的!”韩匡嗣站在山坡中段的一块巨石上,目光冷峻地扫视着战场。他看到一名契丹神射手正躲在一块岩石后,偷偷举起弓箭瞄准张武,便立刻抬手,朝着身边一名弩手指了指那个方向。
那名弩手心领神会,悄悄调整弩箭的角度,猛地扣动扳机,弩箭如同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射中了那名契丹神射手的咽喉。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日落。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峡谷染成了血红色,隘口前狭窄的空地上,已经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契丹人尸体和死去的战马,有的尸体被马蹄踩得面目全非,有的则被滚木砸得肢体残缺,鲜血顺着谷底的沟壑流淌,在低洼处汇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血池。
吴军的伤亡同样在增加。
尽管占据着地利与装备优势,但契丹人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
一名年轻的弩手因为连续射击,弩弦突然崩断,断裂的弓弦弹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遮住了他的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名契丹兵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的弯刀狠狠劈下,那名弩手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
“将军!东面三队的箭快没了!”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到韩匡嗣面前,他的左臂被箭射中,鲜血浸透了粗布短褐,脸色苍白如纸。
“将军,我们队的弩箭只剩下不到十支!”又一名小校跑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空箭囊,脸上满是焦急。
“滚木礌石也快用光了!”负责管理后勤的军需官也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本用粗麻纸做的账本,上面用炭笔记录着物资的消耗情况,此刻账本上的“滚木”“礌石”“箭矢”几栏后面,都画着大大的叉。
坏消息如同冰雹般砸在韩匡嗣的心头,他感到一阵冰凉。
出时携带的箭矢本就不多,奇袭西楼时消耗了大半,这半日的防御战,更是将最后的储备几乎打空。
没有远程压制,仅凭肉搏,他们这四千疲敝之师,绝对顶不住外面至少还有上万复仇心切的契丹主力。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终于被地平线吞没,天色迅暗了下来。
峡谷间刮起了夜风,带着寒意,吹在士兵们汗湿的身上,让人忍不住打颤。契丹人似乎也意识到吴军远程火力的减弱,攻势变得更加疯狂,甚至开始尝试在夜色掩护下,从两侧相对平缓的山坡进行迂回渗透。
“不能再等了。”韩匡嗣看着身边一张张疲惫而坚定的面孔,心中做出了决断。他招手唤来自己最信任的两名亲卫队长李六和陈六。此刻,这两人以及他们的坐骑,是军中少数还保留着些许机动能力的。
“阿六,陈六!”韩匡嗣压低声音,语极快,他的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各带三匹状态最好的马,立刻从峡谷南侧那条猎户小道走!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包围,以最快的度赶往蓟州!”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的和田玉佩。
这块玉佩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上面刻着一个“韩”字,边缘处还雕着简单的云纹,奇袭西楼时,他曾用这块玉佩挡过一支契丹人的骨箭,此刻玉佩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凹痕。
韩匡嗣用力将玉佩掰成两半,递给李六和陈六一各一半:“以此为信物。告诉石守信都督,我部现被契丹主力围于白水陉,箭尽粮绝,危在旦夕,望他兵接应!”
“将军!我们誓与您同生共死!”李六和陈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哽咽。他们跟着韩匡嗣征战多年,早已将他视为兄长,此刻让他们独自突围,实在是于心不忍。
“放屁!”韩匡嗣低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军令!把消息送到,比留在这里多杀几个契丹狗更重要!你们活着出去,我们这里四千多弟兄才有活路!走!现在就走!”
李六和陈六知道韩匡嗣的脾气,不再多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在石头上,渗出血来。
他们起身,接过韩匡嗣递来的玉佩,转身朝着峡谷南侧跑去。
负责照看战马的王大叔早已将三匹状态最好的河西马牵了过来,这几匹战马是之前从契丹贵族那里缴获的,耐力比普通的契丹马要好得多。
李六和陈六翻身上马,又将另外三匹备用马的缰绳系在马鞍上,朝着韩匡嗣拱了拱手,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渐浓的夜色和峡谷南侧的乱石之中。
送走了求援的信使,韩匡嗣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身上的压力并未减轻。
他回到阵前,看着在火把映照下依旧不断试图冲击防线的契丹人,朗声对周围的士卒喊道:“弟兄们!求援的信使已经出了!最多三四日,石都督的援军必到!我们只需要再坚守几天!打起精神来,让契丹狗看看,我们吴军好汉,就算到了绝境,也能崩掉他们满嘴牙!”
他的话语如同强心剂,让本已摇摇欲坠的防线再次稳固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