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果然有埋伏!而且人数不少,呈包围态势!
“不要硬拼!找缺口,撤回!”周青压低声音吼道。对方在暗,己方在明,又有王石安师徒这两个需要保护的“外人”,硬拼是下策。
赵六和韩石头反应极快,一边用弓弩还击压制可能露头的敌人,一边向周青和王石安靠拢。几人背靠岩石,迅判断形势。
袭击者的箭矢并不密集,似乎意在驱赶和威慑,而非立刻杀人。林间人影绰绰,看移动方式,颇为矫健。
“往河床下游撤!那边乱石多,好隐蔽!”周青指向来路。下游方向暂时没有箭矢射来,可能是包围圈的薄弱处。
“走!”王石安此刻也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镇定,没有丝毫慌乱,在顺子的搀扶下,跟着周青等人,利用岩石和树木掩护,快向干涸的河床下游移动。
袭击者果然没有死命追击,只是在后面不远不近地吊着,偶尔射来几支冷箭,迫使周青等人不断改变路线,无法从容观察和反击。
一路且战且退,直到撤出那片陡峭区域,回到相对平缓的林带,身后的追兵和冷箭才似乎消失了。
几人停下来喘息,周青的伤腿因为剧烈运动而疼痛加剧,他靠在一棵树干上,脸色苍白。赵六手臂被一支箭矢擦过,划破了皮肉,鲜血直流,韩石头正在帮他紧急包扎。
王石安和顺子也气喘吁吁,顺子的脸颊被树枝划了一道血痕。
“是什么人?”韩石头一边包扎一边咬牙问道,“看身手,不像普通山匪!”
周青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王石安身上。王石安正用一块布巾擦拭额头的汗水和顺子脸上的血迹,神色看似惊魂未定,但眼神深处却异常冷静,甚至……在周青看过来时,几不可察地避开了他的直视。
“此地凶险,不可久留。”王石安喘匀了气,开口道,“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且熟悉地形。我等今日怕是难以继续勘察了。当务之急,是尽快返回幽谷,将此事禀报杨主事。”
他的话无可挑剔,提议也是稳妥之举。
周青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他知道,这次溯流寻踪,虽然遭遇伏击,看似无功而返,但获得的信息却不少:可疑的矿脉痕迹、明显人为扩大的岩缝、精准的伏击……还有王石安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反应。
“走,回去。”他直起身,忍着腿痛,带头向幽谷方向返回。心中却已下定决心,必须尽快将自己观察到的一切,尤其是对王石安的怀疑,原原本本地告诉杨熙。
这个看似热心帮忙的“匠作大人”,恐怕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危险得多。
……
几乎在周青等人遭遇伏击的同时,幽谷内,李茂将自己关在临时充作医庐和化验间的工棚里,脸色因为激动和某种更深的不安而微微涨红。
他面前的桌上摊着几本边角残破的古籍,还有他这些天呕心沥血记录的分析笔记和试验结果。几只小陶碗里盛放着不同物质:新井水、患者呕吐物、他按古方配制的几种解毒药汁、以及……一小撮颜色暗红、质地粗糙的矿物粉末。
这粉末是他按王石安提到的“黄矾”特征,尝试从库房里存放的、早年换来的杂乱矿石中翻找辨认出来的。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气味和溶解后的某些特性,与新井水及呕吐物的检测结果,有六七分相似!
然而,让他感到背脊凉的并非这个现本身,而是另一件事。
他在核对古籍中关于“黄矾”及其伴生矿物的记载时,无意中翻到一本更古老的、讲风水地脉和矿物分布的杂记。其中有一幅极其简略的、描绘本地山川大致走向的示意图。在那图上,代表幽谷后山区域的方位旁,用一种古老的篆文变体,标注了两个小字。
那两个字,李茂辨认了很久,结合上下文,依稀解读出来是——“矾母”。
矾母!并非指某种具体的矿物,而是指可能孕育或富集多种矾类矿物(包括有毒的)的特殊地质构造或矿脉源头区域!
如果这本年代久远的杂记记载属实,那么幽谷后山地下,可能存在一条古老而危险的“矾母”脉络!寻常情况下,它深埋地下,与世无争。但一旦被人为开凿、爆破、或因地动等因素破坏其封闭状态,其中蕴含的有毒物质就可能渗入水脉,酿成大祸!
王石安昨日刚去后山勘察地形和水脉,今日井水就出了问题……他提到的“黄矾”,恰好与“矾母”的记载指向同一类地质危害……
是巧合吗?
李茂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感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个惊人的、甚至可怕的真相。他需要立刻将这一现告诉杨熙!
他匆匆收拾好东西,将最重要的笔记和那本残破杂记贴身藏好,刚要出门,工棚的门却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吴老倌。老人的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李茂先生,主事人让你立刻去共议堂。”吴老倌的声音压得很低,“刘家集那边……出大事了。雷彪刚刚派人,送来了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