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一到御前,就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五体投地,额头紧紧贴着金砖,连头都不敢抬。
朱雄英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目光在陈富那肥硕颤抖的背影上扫过。
“陈富。”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听说,你是安南数一数二的大粮商,在京师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啊。”
陈富哆哆嗦嗦地回答:“回……回陛下,草民只是……只是做点小本买卖,混口饭吃,当不得陛下夸奖。”
“是不是小本买卖,朕不关心。”
朱雄英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帝王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陈富全身。
“朕今日叫你来,只问你一件事。”
“你要如实回答。”
“若有半句虚言……”
朱雄英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地狱寒风:“这奉天殿外的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草民不敢!草民绝不敢欺瞒陛下!”陈富吓得浑身一激灵,拼命磕头,“陛下尽管问,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朱雄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跪在一旁、早已面无人色的阮明,对陈富问道:
“刚才,这位安南使者告诉朕,说你们安南国,从两个月前开始,就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狂风暴雨。”
“说那里的良田尽毁,颗粒无收,灾民遍地。”
朱雄英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陈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是做粮食生意的,消息最是灵通。”
“朕问你。”
“安南国内的天气如何?”
跪在地上的大粮商陈富,浑身的肥肉都在剧烈颤抖。他下意识地想要扭过头,去看看旁边的安南使者阮明,想从那位“大人物”的眼中寻找到一丝暗示或者救命的稻草。
然而,他的脖子才刚刚转了一半。
“放肆!”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般在御阶之上炸响!朱雄英猛地一拍龙案,那双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却迸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厉芒。
“朕在问你话!”朱雄英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你看他做什么?难道朕的大明律法,还管不到你这个安南商人的头上吗?还是说,你想替他,去尝尝那锦衣卫昭狱里的滋味?”
“不!不不不!”陈富被这一声呵斥吓得肝胆俱裂,刚才那点想要串供的小心思,瞬间被巨大的恐惧碾得粉碎。
这是哪里?这是大明的奉天殿!上面坐着的,是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大明皇帝!阮明?安南王?在此时此刻,都救不了他的命!
陈富心中一横,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和在京师的万贯家财,他决定实话实说!
“陛下!草民知罪!草民这就说,这就说!”陈富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他把头磕得砰砰作响,急促地说道:“回禀陛下,草民是做粮食生意的,这粮食的价格,那是看天吃饭。所以,草民对大明和安南两地的天气变化,那是……那是比对自己亲爹还要上心啊!”
他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为了掌握第一手消息,草民在安南的老号,每隔十五日,就会有飞鸽传书或者快马加鞭的信件送到京师。”
“那信中,不仅详细记录了当下的粮价,更是会写明当地半月以来的天气状况,以及对未来天气的预测,绝不敢有半点马虎!”
朱雄英微微颔,目光如炬:“那朕问你,根据你收到的书信,这两个月来,安南的天气如何?”
陈富深吸一口气,大声回答道:“回陛下!根据草民收到的所有往来书信!”
“这两个月来,也就是大明的深秋初冬时节,安南国……风调雨顺!”
“别说是阮使者口中的百年不遇的狂风暴雨,就连……就连稍微大一点的阵雨,都没有几场啊!”
“清化、义安、红河三角洲……”陈富一口气报出了朱雄英刚才点的那几个地名,“这些地方,这几个月来,艳阳高照,正是……正是晚稻收割晾晒的好时候啊!根本就没有生任何特大灾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