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觉得父亲最可怕,他总说我是家族的耻辱,因为我学不会在宴会上假笑,也驯服不了那些高傲的马,现在。。。。。”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才知道比起权力场里那些无声无息就能碾碎人的算计,父亲的呵斥简直像温柔的耳语。”
莉娅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跳跃的火光在她金色的瞳孔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恨他吗?”
“恨过。”
索菲亚的声音很轻,像飘散的烟。
“恨他把我当作待价而沽的货物,恨他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成为联姻的祭品,可是。。。。。。”
她的声音骤然哽咽,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粗糙的草茎上。
“可当我亲耳听到他的死讯时,我还是怕了”
克莉丝没有递上手帕,也没有出言安慰。
她只是沉默地又添了几根柴火,让那微弱的火苗蹿高了一些,驱散着工坊里阴冷的湿气。
她明白,此刻索菲亚需要的不是廉价的同情,而是独自吞咽这份苦涩,接受父亲已死、自己深陷漩涡无法脱身的冰冷现实。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高度警觉的莉娅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危险的竖线,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工坊紧闭的、布满裂缝的破旧木门:
“有人!”
克莉丝瞬间弹起,右手已按在腰间的匕柄上,身体绷紧如猎豹。
索菲亚也猛地攥紧了身上的斗篷,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击声。
三声短促,一声绵长。
克莉丝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对莉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
门外站着的是温芮丝。她脸上沾着新鲜的尘土和汗渍,几缕丝凌乱地贴在额角,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
“信送到了,伊格纳队长收下了,他说会立刻派人去核实账册和兵符的事。”
她闪身挤进来,反手迅而无声地关上门,将门外更深的夜色隔绝。
“回来的路上听到风声,二王子已经下令,财政大臣府彻底封锁,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塞巴斯蒂安的尸身也被他的人严密看守起来了!”
“他在恐惧,恐惧有人捷足先登找到账册,恐惧大王子借题挥,撕开他的遮羞布。”
温芮丝用力点头,急促地喘息着:
“伊格纳的人,今晚就会动手,只要拿到账册和兵符,大王子的先遣队就有了光明正大拔剑的理由。”
“那我们呢?”
索菲亚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躲在这里。。。。。。等?”
“等。”
克莉丝的回答斩钉截铁,目光投向索菲亚,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等王都的秩序彻底崩坏,等混乱为我们铺开道路。。。。。。”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意味。
“那时,我们就送你离开,去南边,你的自由城邦。”
索菲亚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眸里,映着灶膛里跳跃的、温暖而充满希望的火光。
那火光在她眼底闪烁,虽然微弱,却足以刺破此刻无边的阴霾。
未来依旧模糊不清,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废弃工坊里,她真切地看到了一条通往自由的、狭窄却存在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