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凛的“逃离”并未持续太久,或者说,那并非真正的逃离,而更像是一种被自身镜中倒影击溃后的短暂溃退。当天色再次暗沉下来,别墅华灯初上,他又回来了。带着一身比离去时更冷的低气压,和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扭曲的决心。
他没有再试图与林元元进行任何形式的“交谈”。那面镜子似乎照碎了他所有笨拙的尝试,只留下更坚硬的、属于他本性的偏执外壳。他站在主卧门口,目光沉沉地落在依旧靠坐在床上、望着虚无某处的林元元身上,声音冷硬,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
“换衣服。”他命令道,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一名捧着昂贵礼服和珠宝盒的女佣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林元元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件被展示出来的礼服——一件极其奢华夺目的正红色露肩长裙,裙摆缀满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流转着刺眼的光芒。旁边打开的珠宝盒里,躺着一条与之相配的、镶嵌着巨大鸽血红宝石的项链,那红色浓郁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不是她日常的风格,更不像是一件适合“休养”中的人穿着的衣物。这更像是一件战袍,一件要被推出去展示、用来宣告某种所有权的华丽道具。
她抬起眼,看向吴凛,眼神平静无波,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冰冷。
“去哪里?”她终于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吴凛的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报复性的快意,又或许,是更深的不安。“一个商业晚宴。你需要露面。”
需要露面。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他要将她带出去,带到聚光灯下,带到那些窥探、好奇、或许还有t。饶子或周铭可能存在的目光之下,用最直观的方式,将她牢牢钉在“吴凛所有物”的标签上。他要让她,也让所有人知道,无论他们之间如何扭曲挣扎,她都休想脱离他的掌控。
林元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微微一滞。她看着那件红得刺眼的礼服,看着那条沉重得仿佛能压断锁骨的项链,一种比被关在密室时更甚的、被物化和公开处刑的屈辱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全身。
她没有反抗。她知道反抗无用。在绝对的强权面前,尤其是在这个疯批已经明显被逼到某种临界点的时候,任何激烈的反抗都只会招致更不可预测的、可能波及他人的后果。她想起了周铭那天担忧的眼神,想起了吴凛眼底对t。饶子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沉默地掀开被子,下床。脚步因为虚弱而有些虚浮,但她挺直了脊背,走向那件礼服。
女佣上前想要帮忙,却被林元元轻轻推开。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尤其是来自这个囚笼里的任何善意或怜悯,那只会让她觉得更加讽刺。
她独自走进衣帽间,换上了那件沉重的红色长裙。冰冷的丝绸贴着肌肤,钻石硌着她的手臂,那抹浓烈的红色映在镜子里,衬得她苍白的脸色近乎诡异,像一个被精心装扮、即将献祭的祭品。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然后,伸手,拿起那条红宝石项链,自己戴在了脖子上。冰冷的金属和沉甸甸的宝石压在锁骨上,带来一种真实的、令人窒息的束缚感。
当她重新走出来时,吴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瞬间的凝滞。眼前的林元元,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那夺目的红色与她眼底的死寂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竟让他心底那点报复性的快意,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和……不安。
他走上前,伸出手,不是像以往那样揽住她的腰,而是直接、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她挣脱。
“走吧。”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加长的豪车再次无声地滑入夜色。车内,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滞。林元元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目光投向窗外飞倒退的流光溢彩,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个穿着华服、被牵引着走向某个既定刑场的躯壳。吴凛紧抿着唇,侧脸线条冷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中她手腕的纤细和冰凉,甚至能感觉到她脉搏微弱的跳动。这触感非但没有带来掌控的实感,反而让他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越来越盛。
晚宴地点设在城中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当吴凛的车门打开,他依旧握着她的手腕,牵着她走下车。比上一次更加密集的闪光灯瞬间亮起,几乎要将人的眼睛闪瞎。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拼命地按动着快门,试图捕捉这难得一见的画面——吴家继承人次携固定女伴出席如此重要的公开场合,而这位女伴,正是前段时间传闻“因病休养”的抖音顶流林元元。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真的是林元元!”
“她看起来好瘦,脸色也不太好……”
“吴总这是正式公开了吗?”
“那t。饶子呢?之前不是传……”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
那些探究的、好奇的、羡慕的、乃至带着恶意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在林元元裸露的肌肤上。她能感觉到吴凛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像是在宣示主权,又像是在借此汲取某种确定感。
他们踏上红毯,步伐被吴凛掌控着,不疾不徐。他偶尔会停下,与迎上来的商界名流或政要简短寒暄,脸上带着疏离而客套的公式化笑容。每当有人将目光投向林元元,带着疑问或试图搭话时,吴凛便会用一种更加亲密、却也更加不容置疑的姿态,将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一步,然后用一种平淡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介绍:“我的未婚妻,林元元。”
“未婚妻”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周围所有人的耳畔,也狠狠地砸在了林元元的心上。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吴凛。他疯了吗?!他怎么能……怎么敢?!
吴凛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震惊和抗拒,他甚至微微侧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却在外人看来无比“深情”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的意味。他放在她后背的手,轻轻拍了拍,动作看似温柔,实则充满了不容反抗的力道,迫使她不得不维持着脸上那僵硬而空洞的“微笑”。
她成了他舞台上的提线木偶,穿着他赐予的华服,戴着他套上的枷锁,在他的牵引下,演着一场令她窒息作呕的戏码。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水晶吊灯散出璀璨却冰冷的光芒,悠扬的乐队演奏着奢华的乐章,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和美酒的气息。这一切都构成了上流社会极致的繁华与虚荣。
吴凛带着她,穿梭在人群之中。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将她展示给每一个重要的人物。那些人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评估,以及一种了然于胸的、对吴凛占有权的默认。没有人关心她是否愿意,没有人在意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死寂。在这里,她只是吴凛身边一件最耀眼、也最顺服的装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