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言安安徒劳地张了张嘴,却现自己喉咙紧,根本无法再出更多有意义的音节。
她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思维与逻辑。
为什么?
明明灭顶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明明水澜那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警告尚且言犹在耳,为什么他却能表现得如此浑然不在意?
这完全不合常理!
这彻底出了她所有认知能够构建的逻辑体系!
难道说……
他当真拥有着足以正面抗衡、甚至压制那位维度之主的恐怖力量?
不,这绝对不可能!
维度与维度之间存在的差距是绝对的,是本质上的鸿沟,是低维生命穷尽一切想象、耗尽所有力气也永远无法逾越的绝对天堑!
她眼神之中所充斥的巨大的困惑与不解,几乎要满溢出来,与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深沉的恐惧混杂在一起,使她整个人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被巨大疑问笼罩的模样,云天佑眼底深处的那一丝无奈,似乎变得更为深沉了些许。
他并没有选择在此刻立即开口解答她那无穷的疑惑,也没有去描绘那关于维度之间令人绝望的、无法跨越的巨大差距,更没有去标榜或炫耀自己可能拥有的任何底牌与力量。
他只是微微地倾过身体,靠近她那因惊吓而显得有些冰凉的耳畔,用一种近乎叹息,却又奇异地蕴含着某种温和安抚力量的语调,缓声说道:
“别急,也别怕。有些事情,即便我现在说了,以你目前的认知与经历,恐怕也难以真正明白、真正理解。”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地敲击在她紧绷的心弦之上。
“等到以后,当你凭借自己的力量,站得足够高了,看得足够远了,眼前这片迷雾,你自然会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言安安的心湖之中,仿佛被悄然投入了一颗圆润而温凉的石子,这句话便以它独特的重量与弧度,在她思绪的最深处,轻柔却又坚定地漾开了一圈又一圈难以平息的心灵涟漪。
它本身并非一个直白确切的答案,并不包含任何具体的解释或承诺的细节,然而,其带来的那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安定力量,却比世间任何明确具体的答案都更能抚慰她惶恐不安的灵魂,同时也让她内心深处那份探索未知的、无法抑制的好奇之心,被更强烈地勾动起来。
那更像是一种无需明言的、厚重而沉稳的承诺,一种对遥远未来所抱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信念,仿佛此刻眼前所生的一切惊涛骇浪、一切关乎存亡的威胁,在他那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之下,都不过是通往某个早已注定的、必然结果的、漫长旅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过程。
将这简短却重若千钧的话语说完之后,他便彻底地、不再有任何一丝留恋地停留于这个刚刚掀起了内心巨大波澜的话题之上,仿佛他方才所做的那一切——轻描淡写地抹杀了一位纵横捭阖的异界巨头,并因此引动了那高悬于顶的、来自维度之主的潜在毁灭性威胁——这件事本身,真的就如同他平日里随手拂去袖口之上沾染的些许尘埃般,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他那平静无波的目光,越过了校场之上所有僵立的身影,精准地转向了另一端,那两道自始至终都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着的、失去了所有生气与自主意识的提线木偶般僵立的身影——正是那曾经威严赫赫的水界之帝,以及言安安那位失陷已久的母亲,水后。
他极为主动地伸出了自己那只骨节分明、蕴含着无法想象力量的手,极其自然而流畅地牵起了言安安那只因为极度紧张与恐惧而仍在微微颤抖着、触感一片冰凉的手。
他的手掌所带来的温度是那样的温暖而干燥,一股温和却又沛然莫之能御的奇异力量,正顺着两人肌肤相亲的触点,缓缓地、持续不断地渡入她的体内,如此奇异地将她体内那些乱窜的刺骨寒气与躁动不安的气血,一点点地抚平、安抚下来。
“先做正事。”他用一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随即牵着她,仿佛周遭那些惊恐的目光与人群皆不存在一般,朝着水帝与水后所在的方向稳步走去。
他的步伐是从容不迫的,是稳健而淡然的,如同正漫步于自己那熟悉而宁静的庭院之中,欣赏着寻常的风景。
他们所经过的每一处,那些残存下来的、曾经英勇的水族将士们,都如同在躲避一场极其可怕的瘟疫般,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与畏惧,不由自主地向后退散开来,匆忙之间让出了一条极为宽阔的、无人敢于站立其上的通道。
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上前阻拦,甚至,他们连抬起头来,与这位淡然行走的男子对视一眼的微末勇气,都匮乏得可怜。
他们最终来到了水帝的面前。这位曾经威仪震慑四海、统御掌控万水的至高至尊,此刻的眼神却是空洞无物到了极致,仿佛所有的神采与意志都被彻底抽空,他的面容呆板得如同最坚硬的玉石雕刻而成,周身更是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沉的死寂气息,只有那胸膛处极为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还在顽强地证明着他还勉强“活着”。
一种复杂难言、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般的心绪在言安安的心中剧烈地翻涌起来,那其中既有对这位间接导致了母亲悲剧、如今又彻底沦为他人傀儡的父亲的埋怨与愤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源自于血脉深处无法割舍的、深刻的悲哀与难以抑制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