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无数道目光——混杂着赤裸裸的好奇、严格的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鄙夷——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如同无形的聚光灯,牢牢地锁定了言安安的身影。
在这个汇聚了高维精英的空间里,她那无法掩盖的“低维”生命气息,就如同在纯白画卷上滴落的一抹突兀墨点,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泾渭分明,格格不入。
水灵被这恶意的浪潮气得浑身微微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当即就要上前一步,用最激烈的话语反驳回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开口的瞬间,一只微凉而坚定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冲动。
是言安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充盈着浓郁光能与未知粒子的空气,让她脆弱的肺部感到一丝灼痛,但这痛感反而像一剂醒神药,让她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和冷静。
她清楚地知道,此刻的任何退缩与沉默,都意味着她内心已经接受了他们强加给她的、充满侮辱性的定义。
她不能逃避。
她必须亲自、正面地去迎接这场风暴。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勇敢地、稳稳地向前迈出了一步,径直走到那悬浮着的选拔名单前,没有任何犹豫,用清晰的笔触,在上面郑重地写下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言安安。
选拔,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一轮任务的题目被公布出来:这是一项基础却至关重要的考核——每个参赛者需要在一个极其不稳定、时刻濒临崩溃的“时空泡”内部,独立构建出一个能够自我维持、稳定存在整整十二个时间刻度的“静滞棱柱”。
这项任务不仅极端考验构建者对复杂空间几何的深刻理解与精妙掌控,更要求他们必须精准地预判并实时抵消掉因时间无情流逝所带来的、不可逆的熵增效应。
大多数水族参与者们都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创造。
他们凭借着手腕上精致复杂的创造仪器,优雅而富有韵律地舞动双手。
从那灵敏的指尖,温柔地流淌出无数道蓝色的能量丝线。
这些丝线仿佛被赋予了独立的生命与意志,如同传说中那些技艺最为灵巧、经验最为丰富的织工,正严格遵循着某种古老而神秘、代代传承的图谱,一丝不苟地编织着静滞棱柱的精妙结构。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如,充满了某种经过千百年锤炼的、深入骨髓的韵律感,展现出一种无可挑剔的、充满标准化的学院派美感。
而在这些佼佼者之中,水澜的表现尤为耀眼出众。他与其他人的方式截然不同,并未像他们那样需要费力地去牵引和编织。
他只是那么看似随意地、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其周遭的空间本身,就如同最温顺驯服的宠物,开始自动地折叠、凝聚,听从着他意念的调遣。
就连那无形的时间流,也仿佛遇到了天然的屏障,自觉地环绕着他所定义的结构流淌。
一个堪称完美无瑕、结构极端稳定、周身都散着熠熠生辉的蓝色光芒的静滞棱柱,几乎是在他心念一动的一个瞬间,便轻而易举地、稳固地构建成型。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自然引来了周围一片难以抑制的、充满羡慕与敬佩的低声惊叹。
然而,此刻的言安安,却陷入了深深的、难以挣脱的困境。
她焦急地尝试着去模仿周围那些水族人的标准动作,但她自身对能量的感知实在是过于微弱、缥缈,根本不可能像他们那样自如地、如臂使指地精准操控那些活跃的高维能量丝线。
几次不甘心的尝试,她所努力构建出的能量结构,都如同建造在潮汐线上的沙堡一般,在结构初现轮廓的瞬间,便哗啦一声彻底崩塌、消散无踪。
水澜那一边随之传来的嗤笑声,此刻变得更加响亮、更加尖锐,已经完全不再有任何的掩饰与收敛。
“都看清楚了吧?这种来自野蛮维度的存在,连最基础、最简单的能量引导都无法掌握。”
“纯粹是在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依我看,裁判组就应该当机立断,直接把她从现场清除出去。”
对方人群中立刻爆出更加肆无忌惮的附和与嘲讽,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说得太对了!你们看她浑身上下,什么像样的创造仪器都没有配备,她究竟打算依靠什么来进行创造?难道真的妄想用她那双结构简单、低等得近乎平面的原生三维手吗?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面对这群人毫不收敛的嗤笑与赤裸裸的羞辱,言安安却仿佛完全没有将这些噪音收入耳中。
她脸上不见丝毫怒气,只是带着一种近乎然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语气轻描淡写却清晰地回应道:“创造?听起来,你们指的就是建模这件事吧?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件——有手就能办到的事情啊!”
这番过于直白甚至显得有些狂妄的回应,立刻引来了更激烈的指责。
一位看起来辈分较高的旁观者,带着训诫后辈的口吻引用古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年轻人!你如今连最基本、最必要的创造工具都不具备,又如何能够凭空、无中生有地将结构体创造出来呢?”
“没错!在这里空口说大话之前,难道都不需要先打个草稿的吗?该不会是今天仓促赶来这个地方,连基本的台词都还没来得及背诵熟练吧!”
另一人接过话头,目光刻意扫过站在言安安身旁的水灵,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更为刻薄,“不得不说,你这次请来的这位‘演员’,综合素质可真是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