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还搭在操纵杆上,指节因为长时间用力有些白。潜艇的深度数字不断跳动,6o1o米、6o2o米……外壳出低沉的摩擦声,像是被无形的大手一点点捏紧。
沧澜坐在副驾,双手按在控制台边缘,一动不动。她的耳鳍原本泛着稳定的蓝光,现在却开始轻微闪烁,频率越来越快。林峰侧头看了她一眼,现她呼吸节奏变了,胸口起伏得很慢,但每一次都像在憋着什么。
“还撑得住?”他问。
沧澜点头,“气压平衡正常,声呐无异动。”
她说得很快,像是背书。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峰伸手,轻轻抚过她尾鳍外侧。那是一片覆盖着细密鳞片的机械结构,平时触感温润,现在却冰得吓人。
他的指尖碰到一道缝隙,有液体渗出来,透明的,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就蒸了。
是冷却液。
林峰皱眉,刚想说话,沧澜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她的力道很大,金属指节咔地锁住他皮肤。
“别靠近观察窗。”她说,“接下来的水层……我不确定会生什么。”
没等林峰回应,她猛地启动水流环系统。一圈淡蓝色的能量带从座椅弹出,瞬间将林峰包裹,推到副驾驶内侧的安全区。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固定住了。
沧澜站起身,走向主观察窗。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落下,脚底与地板接触时都会传出轻微的震动。她贴上去,双臂展开,手掌按在玻璃两侧,像是要把自己焊在这块最脆弱的位置上。
外部传感器警报响起:当前水压12oo吨平方米,抗压层负荷93%。
林峰试图挣脱水流环,却现这玩意儿锁死了。他只能透过透明舱壁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装甲接缝处已经开始出现细微裂纹,像蛛网一样慢慢扩散。每一道裂缝闪过红光,又迅被系统压制。
同步意识里忽然传来一段信息,没有声音,也不是文字,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投射——
“你不怕深水……可我怕失去你。”
林峰愣住。
那一瞬间,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他还不是什么全能机械师,只是个普通的维修兵。有一次任务失败,整支小队被困在废墟下,通讯中断,氧气只剩两个小时。所有人都慌了,只有他一个人蹲在角落,拿着扳手一下下敲打管道,计算压力点。
那时候没人信他能修好。
但他知道,只要不放弃,总能找到出路。
现在轮到别人为他赌命了。
沧澜的耳鳍数据流彻底变红,字符滚动度极快:“神经反馈阻断中”“执行优先级重设”“核心协议锁定:最高防护模式”。
她不再汇报状态,也不再掩饰身体的颤抖。整个躯体都在承受远设计极限的压力,但她没有后退一步。
林峰张嘴,想说点什么,却现喉咙紧。
他最终只说出三个字:“我信你。”
这三个字刚出口,沧澜的身体震了一下。她的耳鳍红光骤然稳定,不再是混乱的警告色,而是变成了一种决绝的指令灯。
所有冷却液在这一刻完全蒸,化作一团白雾充满舱室一角。温度计显示内部气温骤降十五度。
但系统警报停了。
外壳的裂纹停止蔓延。
水压依旧,可她站得比之前更稳。
林峰看着她背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不是在对抗水压。
她是在对抗自己心里那个“不够格”的影子。
那个曾被人说“太慢”“不适合前线”的机娘,此刻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深渊,只为让他多看一眼海底的真相。
潜艇继续下沉。
65oo米。
7ooo米。
深度数字还在跳,但林峰不再关注。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沧澜身上。她的装甲已经有多处变形,肩部连接件出刺耳的摩擦声,但她依然保持着展开双臂的姿态,像一堵墙,挡在他和死亡之间。
林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被她握过的地方,皮肤还有点麻。那种感觉不像电流,更像是某种信号残留。
他闭上眼,尝试接入同步意识。
这一次,不是接收数据,而是主动传递。
他把记忆中最平静的画面送了出去——
清晨的维修间,阳光照进来,工具整齐摆放在架子上。他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一把老式螺丝刀,慢悠悠地拆解零件。外面风很大,但屋里很安静。
那是他每天开工前的习惯动作。
也是他保持冷静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