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渊的手覆上来时,她听见自己说:“我要自己创造规则。”
“原来如此。”林疏桐望着漫天的记忆碎片,忽然笑了,“那些我以为是逃避的躺平,其实是在等——等我看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阵光消退时,镜湖的水鸟扑棱棱掠过头顶。
林疏桐踉跄两步,被谢沉渊稳稳扶住。
她抬头,看见年轻修士站在阵外,眼睛亮得惊人——方才他全程盯着阵中的光影,道袍前襟不知何时沾了片落叶。
“自律不是压抑欲望。”林疏桐喘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
那是她昨夜整理的“咸鱼心诀·进阶篇”,墨迹未干,“是学会把‘想要’变成脚下的路。你看这‘欲望转化术’——”她翻开竹简,指尖划过新添的丹书,“想念家人?把牵挂炼作护道心;渴望变强?把不甘淬成斩妖剑。欲望从来不是泥潭,是你自己,要做那渡人的舟。”
年轻修士突然跪下来,额头触到青石板:“弟子孟昭,求仙子收我为徒!”
李明的记录册“啪”地合上。
他抹了把眼角,又手忙脚乱去捡滚到脚边的毛笔;赮虎靠在湖边的老松上,指尖敲着剑柄,这次没再装出漫不经心,眼底翻涌着林疏桐从未见过的热烈;谢沉渊的手还扶着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烫得她耳尖红。
夜色漫过镜湖时,林疏桐和谢沉渊并肩坐在命律司的屋顶。
星子落进她的茶盏,碎成一片银沙。
“你变了。”谢沉渊突然说。
他的声音很低,像一片落在雪上的羽毛,“以前你总说能躺着绝不坐着,现在……”
“现在我躺得更理直气壮了。”林疏桐歪头看他,间的木簪在月光下闪了闪,“我终于明白,躺平不是逃避。是躺下来,听听自己心里在说什么。”她望着远处命律司的灯火,那些彻夜抄录新心法的修士,那些捧着糖糕等在门外的凡人,“以前我想要的是不被伤害,现在……”
“现在你想要什么?”
林疏桐转头,看见谢沉渊的眼睛里盛着整片星空。
他的眉峰不再紧绷,嘴角甚至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像极了她第一次在书斋见到他时,藏在话本后的那抹影子。
“我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修真界。”她轻声说,“那里的人可以选择勤奋,也可以选择慢些走;可以追求大道,也可以守着小幸福。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选择,是自己做的。”谢沉渊接完这句话,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话音未落,命律司外突然传来骚动。
探员的脚步声撞破夜色,带着风卷进院子:“林仙子!南荒剑宗联合三大旧派,正在南境集结兵力,说要‘清除邪道’!”
林疏桐站起身,月光在她腰间的银铃上跳了跳。
她望着探员腰间染血的令牌——那是派去南境的暗桩,“看来,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谢沉渊走到她身侧,广袖扫过她的指尖。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命律司门前的空地上,影影绰绰聚着许多人:有抱着孩子的凡人,有背着药篓的散修,有甚至穿着南荒剑宗道袍的年轻弟子——他们举着火把,火光里,有人举起了新抄的“欲望转化术”,有人捧着阿月连夜蒸的糖糕。
“阿桐。”谢沉渊低唤。
林疏桐转头,看见他眼中跳动的火光,和自己的倒影。
她忽然想起白天在自律之碑下看见的裂痕,此时那抹暗金的光,正从她心口的位置,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蔓延。
而在命律司后的山岗上,自律之碑的裂痕里,一滴金液正缓缓渗出。
它落进泥土时,整座山都轻轻颤了颤——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