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伞骨滴在青石板上,叮咚作响,倒像在应和什么。
你曾说,杀人是为了向天道证明我偏要赢谢沉渊的声音混着雨声,比平时更冷,现在呢?
灰衣人放下石块,跪在泥里转身。
他的膝盖处早没了布,露出带血的皮肉:现在?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试过放下屠刀,可夜里总梦见那三百二十七双眼睛。
我放不下,但我学会了。。。。。。他攥紧拳头,指缝里渗出泥水和血,忍住不去伤害。
谢沉渊的呼吸突然一滞。
林疏桐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当年在悬崖边看她躺着吃灵果时那样。
那时他说天道不会奖赏懒人,现在他盯着灰衣人膝盖下的泥坑,目光软得像春夜的雾。
有时候,放下比拿起更难。她轻声说,伞沿的雨珠落进谢沉渊的大氅,晕开个深色的圆,你看那些村民——她抬下巴指了指远处。
方才那个瘸腿老汉正蹲在灰衣人旁边,往他伤口上敷草药,嘴动得飞快,像是在骂,可手却轻得像哄孩子。
谢沉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老汉骂着蠢东西,却把自己的斗笠扣在灰衣人头上;小女娃踮脚擦他脸上的泥,沾了一手脏,却笑得比糖画还甜。
回程时雨停了。
林疏桐坐在马车上啃蜜饯,灵猫趴在她腿上打盹。
谢沉渊掀着车帘看窗外,被雨水洗过的青山像块翡翠,山脚下的苍崖镇飘起炊烟,像串淡蓝色的云。
你还觉得只有苦修才值得尊敬吗?她突然问。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望着远处的炊烟,喉结动了动:我曾以为。。。。。。他声音低得像叹息,以为只有把自己磨成剑,才能劈开天道的不公。
可现在。。。。。。他转头看她,眼底有星子在跳,也许还有别的路。
林疏桐笑了,蜜饯的甜在舌尖漫开。
她靠在车壁上,看谢沉渊的大氅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月白的中衣——那是她上个月硬塞给他的,说苦行圣子也该穿点鲜亮颜色。
回到青竹镇时,夕阳把静心书斋染成橘红色。
林疏桐翻出压在箱底的《九霄录》,笔锋在处顿了顿,落下一行小字:凡能自省者,皆可证道。
笔尖刚离纸,整本书突然泛起金光。
灵猫地窜上案几,爪子搭在书页上,金光照得它的毛像撒了把碎金。
窗外传来惊呼,林疏桐探头望去——青竹镇的每片瓦,每株竹,都浸在暖金色的光里,像被谁温柔地捧在手心。
看来,我们真的在改变这个世界。她喃喃道,指尖抚过书页上的字。
谢沉渊站在她身后,影子与她的叠在一起。
他望着那片金光,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明日要去命律司核对公示榜?
不去。林疏桐打了个哈欠,把《九霄录》合上,明日我要睡个懒觉。她歪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系统说,连续躺平十日能抽天道钦点大奖呢。
谢沉渊被她逗笑了,眼角的细纹里都浸着暖光。
深夜,林疏桐枕着灵猫睡下。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窗外有细碎的响动,像书页被风掀起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紧些——许是《九霄录》又在自动记录什么新故事吧。
第二日清晨,林疏桐是被灵猫的叫声惊醒的。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就见那小畜牲正扒着窗沿,对着东边的天空炸毛。
她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青竹镇外的山头上,飘着朵不大寻常的云——那云是金色的,形状竟像是。。。。。。一张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