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问,王澜已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说道:“若非你今日任性妄为,何至于此?我王家何时需要看人脸色,临时变更约定?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这损失的名声,你担得起吗?!”
又是我的错。
王清辞缓缓垂下眼睑,将所有情绪深深掩藏。
是啊,永远都是我的错。
兄长夭折是我的错,棋力不精时是我的错,如今被人算计落水,还是我的错。
她早已习惯了将这滔天的指责照单全收,内心甚至生不出半点波澜。
王澜见她又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沉默样子,心中那股无名火更是烧得旺盛,但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湿漉漉的头,到底还是将更恶毒的话咽了回去。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痛心疾道:
“清辞啊……你是否觉得,为父平日里对你……太过严苛了?”
王清辞依旧沉默。
王澜继续他的教育,声音沉痛:“为父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了我们王家的百年基业,为了列祖列宗的荣耀啊!
你可知道,两百年前,我王家祖上出过一位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
棋圣王诩!打遍天下无敌手,圣旨钦点,名动九州!
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憧憬光芒:“可自先祖之后,我王家后代,竟再无一人能重现昔日辉煌!一代不如一代!
为父无能,愧对先祖!如今,这重振门楣、光宗耀祖的重担,就落在你的肩上了啊!清辞!你是我王家唯一的希望!你明白为父的苦心吗?!”
王清辞指甲更深地掐入肉里,带来细微的刺痛感。她垂下头,掩去眸底深处那一丝冰冷的嘲讽,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应道:“孩儿……明白。”
明白?她当然明白。
明白自己不过只是一枚棋子。
这荣耀之下,埋葬了多少血肉与泪水,无人在意。
半晌,王澜似乎训诫够了,也或许是骂累了,这才挥了挥手,语气疲惫中带着不耐:
“罢了,下去好好歇着,这三日务必调养好身子!若是三日后再出纰漏,休怪为父家法无情!”
王清辞默然叩,起身,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侧室。
当她转身走向通往客厅的门时,脸上已迅换上了一副温文尔雅、略带歉意的表情,仿佛刚才那场疾风骤雨从未生过。
而客厅内的王澜,在王清辞退出后,脸上那副怒其不争的严厉表情也如同变戏法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和蔼笑容。
他整了整衣袍,轻轻咳嗽了两声,让自己看起来更显老态龙钟,这才在仆从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踱步而出。
“哎呀,让独孤小友久等了,实在是抱歉,抱歉啊!”王澜一进客厅,便对着独孤博连连拱手,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老夫这不成器的儿子,今日若非小友仗义相救,只怕……唉!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呐!”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落在独孤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独孤小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深武功,临危不乱,侠义心肠,真是英雄出少年,天资过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独孤博放下茶盏,抱拳回礼,语气平淡:“王老先生过奖了,路见不平,举手之劳而已。”
王澜呵呵笑着,目光又转向安静坐在一旁的蓝凤凰,故作好奇地问道:“哦,对了,还未曾请教,这位姑娘是……?”
独孤博简洁介绍道:“这位是南疆天蛊宗的圣女,蓝凤凰。”
“天蛊宗?”王澜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敬意,连忙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圣女驾临,老夫眼拙,恕罪恕罪!”
虽然他内心实则一片茫然,完全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宗门。
但看独孤博对此女的态度,以及“圣女”这名头,想来也非寻常人物,自然不敢怠慢。
面对独孤博这等能万军从中取上将级的先天高手,他必须拿出十二分的恭敬与小心。
一番看似热络、实则各怀心思的寒暄吹捧过后,王澜终于步入了正题。
他先是以重金酬谢独孤博的救命之恩,接着又提出,希望聘请独孤博在王清辞休养的这三日,以及三日后的棋局期间,担任贴身护卫,以确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