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这一角,僻静得几乎听不到人声。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湖面上,碎成万千跳跃的金鳞,又被微风揉皱,荡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岸边垂柳如烟,丝丝缕缕地拂过水面,也拂过并排坐在青石板上的两人肩头。
赫卡蒂抱着膝盖,尖俏的下巴抵在膝头,碧蓝的眸子有些失焦地望着远处烟波浩渺的湖心。
在她的故乡,那个被战火彻底摧残后的世界,何曾见过这般浩渺平静的水域?
记忆里几乎只有干涸的河床、污浊的水洼,以及空气中永远散不去的硝烟和铁锈味。
而她……从那样的废墟中诞生的她,本质上,或许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生命”吧。
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用于战斗的……精密机器。
这个念头像水底暗生的水草,偶尔会缠绕上心头,带来一丝冰凉的,挥之不去的滞涩感。
她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这过分的静谧:“喂,那西门辰之前不是暗示你,想拿魔兵,得自己去水里摸鱼吗?你怎么真就在这儿钓上鱼了?”
她侧过头,金色的双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目光落在身旁那个握着鱼竿、姿态闲适得仿佛真是来度假的青衫少年侧脸上。
白明心闻言,微微偏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嗯?今天不是说好了,是出来玩的吗?”
他的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不掺杂质的天真,仿佛任务这两个字,早已被江南的暖风吹到了九霄云外。
赫卡蒂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感又冒了出来,忍不住撇了撇嘴:“你这家伙……到底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啊?收集齐那些东西,总归没坏处吧?”
白明心却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干净,甚至有点没心没肺:“反正也没有规定时间,不是吗?况且,这四个支线任务,就算一个都不完成,我们最终也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他顿了顿,语气轻松,“既然出来了,就好好放松一下嘛。”
“你……”赫卡蒂被他这番“不求上进”的言论噎了一下,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憋闷感油然而生。
她忍不住拿出以前分析任务利弊的习惯,试图点醒他:“你倒是心大!按照……按照那些无限流小说的套路,下一个任务世界只会越来越难!危险系数越来越高!每一点能提前获取的资源、每一点能强化的机会,都该拼命抓住才对!不然……到时候实力不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的话有点快,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切和……一丝恐慌。
是对未来未知危险的恐慌,还是……别的什么?
白明心安静地听她说完,转头看向她,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难以动摇的笃定:“放心吧,赫卡蒂。”他声音平稳,“那些所谓的‘进化点’,对我而言,意义不大。而且,我也不太想依靠直接灌注能量这种方式来提升实力。”
“为什么?”赫卡蒂脱口而出,碧眸中满是不解。变强,不是生存的第一要义吗?
“性价比不高。”白明心的回答言简意赅,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湖面,语气淡然,“而且,终究是外物。远不如我自己一点一滴修炼来的力量,用得顺手,根基也扎实。”
白明心丹田之内,那片金色的汪洋无声涌动,上空时有细微的电光一闪而逝。
他的确自信,但这自信源于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近乎本能的刻苦修炼。
即便是此刻看似悠闲的垂钓,他的心神也大部分沉湎在内息的运转与打磨之上。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拳。
他明白了。
并非是缺少了什么炽热的情感或坚定的信念灌注其中,恰恰相反,他渐渐明悟,是那些多余的念头。
那些爱、守护、乃至杀意,反而成了束缚。
他的拳,不需要承载这些沉重的东西。
它只需要最简单、最纯粹的东西——挥出去。
信任自己的身体,信任流淌在血液里的力量,然后,毫无杂念地,出拳。
心念转动间,仿佛福至心灵。
在赫卡蒂略带疑惑的目光中,白明心缓缓放下了那根连鱼饵都没挂的鱼竿,站起身,面向开阔的湖面,随意地朝着虚空,挥出了一拳。
动作朴实无华,甚至没有带起多大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