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廷萧没工夫哄她,便留下了性格最为稳重的秦琼看着她。
可秦二哥在战场上是条好汉,能于万军从中取上将级,但对付起这种正在闹脾气的小丫头,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赫连明婕又哭又闹,非说院子里待着闷,要出去骑马散心。
秦琼被她磨得没法子,又不敢让她一个人乱跑,只好将自己的宝贝坐骑——那匹日行千里的宝马“呼雷豹”,暂时借给了她,并再三叮嘱她就在附近跑跑,切莫走远。
结果,赫连明婕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眼看天都黑了,还没见人影。
秦琼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这位小姑奶奶在骊山这种地方出了什么岔子。
孙廷萧等人听了,都是一阵哈哈大笑。程咬金更是拍着大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说让二哥这么个老实人去看孩子,简直是难为他了。
正说笑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赫连明婕正牵着同样垂头丧气的呼雷豹,灰头土脸地走了回来。
那一人一马,都是一副无精打采、备受打击的模样,走起路来都耷拉着脑袋,样子颇为滑稽。
呼雷豹那身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上,还沾了不少泥点子,显然是经历了一番不怎么愉快的旅程。
看到这副场景,众人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原来,秦琼的这匹宝马呼雷豹,天生有一桩奇妙的特性。
只要轻轻一拽它脑袋上的鬃毛,它便会出一声如同打雷般的奇特嘶鸣。
这声音对它自己没什么,但别的马匹听了,却会如同受了惊吓一般,躁动不安。
赫连明婕哪里懂得这个,她正为玉澍郡主的事儿心里憋着火,骑在马上撒欢儿,跑得兴起时,便随手拽了一把呼雷豹的鬃毛。
“轰——”
一声闷雷般的嘶鸣,瞬间打破了骊山傍晚的宁静。
附近几条小道上,那些被各家下人牵着的、原本安安静静的马匹,瞬间如同炸了锅一般,惊得四处乱窜。
骊山行宫内的道路本就狭窄,这一下,十几匹受惊的马儿挤作一团,乱踢乱咬,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幸亏呼雷豹神骏非凡,虽然被挤在中间,却稳如泰山,护着背上的赫连明婕左冲右突,总算是从马群中脱身出来。
虽然弄得一人一马都灰头土脸的,但总算没有真的摔着伤着。
听完赫连明婕委屈巴巴的讲述,众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心疼秦二哥那匹神骏的宝马平白遭了这场罪,又觉得这小姑娘和那通人性的宝马一起垂头丧气的样子,实在太过好笑。
等她听说孙廷萧不仅没能阻止婚事,反而还要亲自去当送亲使的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变成了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孙廷萧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也不管众人还在旁边看着,弯下腰,一把就将还在哭闹的赫连明婕打横抱了起来。
“行了,都先各自歇着吧。”他抱着姑娘,对着秦琼等人吩咐了一句,又转头和鹿清彤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便直接抱着还在他怀里挣扎的赫连明婕,大步流星地朝着后院自己的卧房走去。
孙廷萧的卧房,设计得颇为精巧。
与外院那供众人宴饮的公共汤池不同,这卧房之内,竟也引了一道温泉水,修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私人汤池,白玉为底,热气蒸腾,尽显奢华。
他将赫连明婕抱进房中,径直走到汤池边,将她轻轻放下。
“去洗一洗吧,瞧你这一身弄得,跟个小泥猴似的。”他伸手,想帮她擦去脸上的灰尘。
若是换做平时,能被心爱的萧哥哥这般亲密地抱着,赫连明婕怕是早就乐开了花,可今天,她只是撅着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怎么了,还在生气呢?”孙廷萧看着她那副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我就是生气!”赫连明婕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委屈和失望一股脑地爆了出来,“你要亲手把一个那么喜欢你的姑娘,送去给一个能当她爹的恶心男人!你不是人!你也不是我心里那个什么都办得到的大英雄了!呜呜呜……”
她说着,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孙廷萧看着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啜泣。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背井离乡,与亲人同胞分离,孤身一人跟着自己来到这繁华却又陌生的京城。
她对自己,既有感激于骁骑军庇护赫连部的大恩,更有少女对英雄的无限仰慕。
如今,自己在她心中的“英雄”形象轰然倒塌,她会有这样的失望,也属正常。
“傻丫头,”他等她哭声渐歇,才柔声说道,“昨天晚上,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他捧起她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如今生的这一切,都还在我的计算之内。”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你不信我吗?”
孙廷萧那笃定的眼神,让赫连明婕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她抽了抽鼻子,依旧带着几分怀疑地问道“可……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圣人都金口玉言了……难道,难道你要在送亲的路上,把郡主给拐跑了,一起远走高飞吗?”
说到这里,她那双还带着泪痕的大眼睛里,竟然又闪出了一丝兴奋的光芒
“那样倒也不错!你带着郡主,还有我,还有鹿姐姐,咱们一起去草原上,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