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赡部洲,废墟千里。
大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如同洪荒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风沙卷着腐朽的骨屑在空中翻腾,天地色变,日月无光。
就在这死寂之地中央,一截通体漆黑的巨柱缓缓破土而出,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直插云霄。
那柱身之上,缠绕着无数扭曲如蛇的命符锁链,每一道都似由亿万生灵的痛楚凝结而成,泛着暗红血光。
而柱顶,一颗布满褶皱的巨大眼球正徐徐睁开——瞳孔是逆旋的因果轮盘,仿佛能看穿过去未来一切罪业。
“痛觉共享之主·羯摩”,苏醒了。
它的视线尚未扫过大地,只是微微转动,便有三千里外一座山中修士心口炸裂,七窍流血,惨叫倒地——只因他曾杀生取乐;万里之外王城内,一位帝王梦中惊醒,浑身冷汗,五脏六腑如被千针穿刺——他前半生屠城灭国,因果早已缠身。
此神不需出手,仅凭“反噬”二字,便可令万灵自毁。
百里之外,一座残破庙宇中,香火微弱如豆。
一道身影从虚空中凝聚,身形透明,边缘不断溃散又强行重组——那是苏辰的“灯中影”。
他的脸苍白如纸,灵魂已濒临崩解,可双目却亮得骇人,像是燃烧着最后一点命火。
他望着远处那颗缓缓睁启的眼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声音沙哑:“终于等到你……这次,不能再让我一个人扛了。”
话音落下,他抬手按向心口。
咔——
一声轻响,仿佛莲瓣碎裂。
一缕银白色火焰自他胸膛剥离,微弱却纯净,宛如混沌初开的第一道光。
那是他本体留在金鳌岛的残莲所孕最后一丝本源之焰,是他穿越以来唯一未曾动用的保命火种。
“封!”
苏辰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引,将银焰打入战棺核心。
刹那间,原本沉寂的战棺嗡鸣震颤,表面浮现出古老纹路,竟与《混沌归元真经》的符文隐隐共鸣。
紧接着,他并指为剑,引动天际一抹忽明忽暗的星丝——那是萤叟临走前残留的北斗轨迹。
星线如针,穿破阴云,落于掌心;同时遥感洛曦布下的光穹经纬,两股力量交汇,在虚空勾勒出一幅横跨东、南、西三洲的巨大图腾。
那是——归元祭图!
以百万里无敌领域为基坛,以万家香火为烛火,以截教气运为引线,以众生愿力为薪柴……一场从未记载于任何典籍的禁忌仪式,就此开启。
“万灵共祭·请祖临尘!”
轰!!
东荒境内,所有香火庙瞬间爆燃!
火焰并非赤红,而是带着淡淡的金色辉芒,升腾直上九霄。
百姓们尚不知生了什么,却在同一刻停下手中事务,纷纷跪伏在地,口中自然而然地吟唱起一段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调子。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咒语,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
“苍茫兮天倾,吾族不跪!
血沃兮厚土,薪火未熄!
今召先祖兮归来,共饮此仇!
纵魂飞魄散,亦不负此名——巫!”
歌声汇聚成河,愿力如怒潮奔涌,尽数灌入悬浮于祭图中央的战棺之中!
棺盖彻底开启。
十二道模糊身影依次显现,盘坐成环,环绕祭坛而坐,宛如共赴一场跨越时空的末日宴席。
他们没有实体,唯有意志燃烧,每一尊的气息都足以让天地失衡。
共工端坐位,手持断斧,披覆面,眼中怒火滔天。
他环视一圈,忽然仰头大笑,声震寰宇:“哈哈哈!多少年了?我们这些‘不该存在’的残念,竟还能再聚一堂!”
祝融双拳紧握,周身烈焰蒸腾:“上一次吃饭,还是不周山下烤龙肉的时候。”
玄冥冷声道:“如今这世道,连祖宗都能被抹去名字,岂容我等安眠?”
后土轻叹:“不是安眠……是不甘。”
共工猛然站起,断斧高举,怒吼响彻三洲:“今日!我们不为赢——只为后世还有人敢骂一句:‘去你妈的天命’!”
十二祖巫残意齐齐起身,意志交融,化作一股冲破轮回桎梏的洪流!
祭图中央,战棺开始剧烈震颤,银焰与愿力交织,形成一道通往太古的桥梁。
而在那桥的尽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睁开。
苏辰站在战棺边缘,望着眼前这一幕,唇角微扬,眼中却无喜色。
他更知道,要唤醒真正的祖巫共意,仅靠残念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