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回来了。”
凄绝的叹息裹着风钻进耳朵。
墨羽猛地转头,却只看见一片碎镜里的自己——那是个形容枯槁的青年,正对着他笑,笑容里浸着血:“第九十九劫,该还了。”
“还什么?”墨羽吼出声,声音撞在碎镜上,震得几片镜子簌簌坠落。
他这才现脚下的“液体”根本不是水,是无数未干的血珠,在琉璃色虚空中浮浮沉沉,每一颗都映着某个女子的脸——白若薇的银铃,林远萧的断笛,玉清婉的月华袍角,甚至灵雪瑶总攥在掌心的情劫录。
“原来你们说的‘范例’,是拿我的命串起这些情劫?”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那些被他当作日常的温符、修笛、替仙子们解情惑的片段,此刻全成了线,把他捆成个提线木偶。
可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后颈胎记的灼烧感突然消失了。
墨羽摸了摸烫的玉珏,突然想起幻境里那个穿月白裙的“灵雪瑶”——她塞给他半块玉珏时,是不是也说了类似的话?
“替我看遍人间七情”,原来不是托付,是诅咒。
门外,白若薇的符典“哗啦”翻到最后一页。
她跪坐在灵扉前,膝盖压着方才捡到的镜纹玉简,“劫源”二字在掌心烙出的红印还没消。
符典上“情劫镜渊”四个古篆泛着冷光,下面注着:“非心诚不启,非泪落不开”——原来这扇门根本不是用灵力开的,是要用真心换。
“心诚?”她攥紧符典,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自墨羽进玉瑶宗以来,她拉着他试符阵、解禁制,总嫌他灵力差手笨,可每次符纸烧糊了,他都会偷偷用体温帮她温新的符纸;上次她被雷符反噬,是他用身体替她挡了半道雷,后背至今留着焦痕。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麻烦”,都是他的“心诚”。
“可我要怎么让他知道……”白若薇的声音颤。
她抬头看向林远萧,对方正盯着地面那行“情起者生,情灭者死”的古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断笛。
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说是“故人所赠”,可墨羽帮他修笛时,他明明红了耳尖。
“阿萧,”白若薇扯了扯他的衣袖,“符典说要心诚……可我们要怎么把心意传进去?”
林远萧的手指在断笛孔上顿住。
他望着闭合的灵扉,忽然想起墨羽第一次见他女装扮相时的呆样——那小子盯着他喉结看了三息,突然说“姑娘喉结真好看”,气得他差点用符火烧了对方的梢。
后来才知道,墨羽根本不是看不出他是男子,只是故意装傻,怕他难堪。
“或许……”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灵力在指尖凝成幽蓝的光,“我们得让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回来。”
灵扉突然震了震,门后传来闷响,像是有人撞在门上。
白若薇猛地站起来,符典“啪”地掉在地上。
她望着林远萧亮的眼睛,突然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他们的心意,从来都不是要“传进去”,而是要让门里的人知道,门外有血有肉的牵挂,从来不是镜中虚妄。
林远萧握紧断笛,灵力顺着笛身往门里渗。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想起《禁术残卷》里的话:“镜奴非奴,是灯。”而此刻,他要做那个举灯的人。
林远萧的指尖在断笛孔上微微颤。
他望着闭合的灵扉,喉结动了动——方才白若薇那句“有人在等他回来”像一根细针扎进他心口,扎破了所有伪装的冷静。
自入玉瑶宗卧底以来,他从未对谁掏过真心,可墨羽那句“姑娘喉结真好看”的傻话,偏生在他心里生了根。
“阿萧?”白若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符典边缘被她攥得卷起毛边,“你、你别乱来……”
林远萧没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