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赵老太爷冷笑,“那些贱民,给他们留三成就不错了。要不是咱们‘借’地给他们种,他们早就饿死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吵闹声。
“让我进去!我要见赵老爷!”是个粗嗓门的汉子。
管家出去看了一眼,回来禀报:“是西村那个王老根,说卖地的钱不对,要讨说法。”
“轰出去。”赵老太爷眼皮都没抬,“告诉他,地契上写的是我赵家的名字,他能卖地,是老爷我开恩。再闹,送官。”
外面很快安静了。
钱文礼叹口气:“这些愚民,真是不知好歹。”
“不管他们。”赵老太爷摆摆手,“等这伙南蛮子走了,地还是咱们的——卖了的,想办法再弄回来。没卖的,继续收租。这世道,还能让泥腿子翻了天?”
众人都笑,继续喝茶聊天。
窗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赵老太爷看着雨幕,心里盘算着:等这批地卖完了,能进账多少银子?够不够在济南府再置办一处宅子?
他完全没想过,这场雨,会下得那么大,那么久。
也没想过,那些他口中的“贱民”,很快就会成为这场灾难里,最先遭殃的一批。
而他自己,和这座看似坚固的赵家大宅,在滔天洪水面前,又能撑多久?
在滔天的洪水面前,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山东布政使司衙门里,几个小吏在闲聊。
“听说了吗?最近南方商人在到处收粮。”
“收就收呗,反正粮价没涨。”
“不是,他们不光收粮,还招工,说去福建、广东做工,工钱给得高。”
“那好事啊,咱们山东人多地少,出去谋生路也好。”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有啥不对劲的?商人逐利,正常。布政使大人都没说什么,你操什么心?”
布政使大人确实没说什么,因为整个山东布政使上上下下,从吴家商栈入驻的当天,不知道陆陆续续从商栈管事那里得了多少好处。
况且,能做到封疆大吏的位置,哪个不是手眼通天,他们旁敲侧击的,也知道这背后有着江南那位国公和某位致仕的大员的身影。
况且,对方也是一直老老实实做买卖,除了招募工人,各地小灾小荒的,人家也出钱出力,逢年过节还有打点,这么懂事的商人,哪个官员不喜欢。
确实,在大明朝的官员眼里,商人做什么都不奇怪。
只要不闹事,不犯法,随他们去。
至于黄河?年年都那样。雨季来了涨点水,过去了就退了。
修堤坝?那得花钱,钱从哪来?
朝廷的拨款层层克扣,到地方就没剩多少了。能糊弄就糊弄吧。
四月中旬,雨还在下。
周文启和陈七又去了一趟黄河大堤。
这次水位更高了,渗水的地方多了好几处。
有一段堤坝甚至出现了裂缝,虽然不大,但看着吓人。
“陈七,你回济南一趟。”周文启脸色凝重,“把这儿的情况报给总管。我估计……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陈七脸色白。
“嗯。”周文启看着滚滚黄河水,“这雨要是再下一个月,黄河非决口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