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枕听到这话,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愕然。
“我不过一介口舌之士,靠着胡言乱语混口饭吃,既无伊尹之才,亦乏太公之略,我能帮的了你什么。”
“再者,礼有尊卑,国有疆界。”
“我乃六国之臣,食六国之禄,理当为六国尽忠,为桐安百姓谋福祉。”
“若弃主背国,一则违背君臣之义,二则不合诸侯交往之礼。”
“此事若是传扬了出去,我身败名裂还是小事,恐还会累及六国与涂山氏国的邦交,让你落得个‘招诱他国臣子’的非议,这岂非得不偿失?”
涂山袂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未曾改变,只是眼眸深处,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落寞,随即又迅归于平静。
她其实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可真当亲耳听到李枕地拒绝,心中还是免不了泛起一丝失落。
涂山袂幽幽叹了一声,很快便敛去了情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不再纠缠于方才的话题。
“李邑尹想要安安稳稳展桐安邑,不愿卷入战火,这份心思我可以理解。”
“可你也应该知晓,天地之间,未有不劳而获之利,亦未有只取不予之安。”
“你身为六国的邑尹,为六国谋安、为桐安百姓谋生计,此乃分内之事,无可厚非。”
涂山袂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枕:“我身为涂山氏国的掌权人,自然也要为我的子民谋福祉,为涂山氏国谋长远。”
“如今周室初立,三监与武庚叛乱,天下未定。”
“周室与三监最终谁能定鼎乾坤,或许尚未可知。”
“然眼下之势,武庚联殷遗、结东夷,三监控河济,兵锋所指,淮泗震动。”
“三监与武庚势大,是实,周室远在镐京,鞭长莫及,亦是实。”
“天下安定,自然有安定的好处。”
“商旅通畅,盐业贸易兴盛,我涂山氏国可借商贸之利,富甲一方。”
“可乱世之中,亦有机缘可寻。”
“若能审时度势,或可趁乱而起,拓土开疆,摆脱长久以来受制于强邻、铜器匮乏的困境。”
她语气微微一顿:“乱则法度松弛,疆界模糊,正是开疆拓土、积蓄势力的良机。”
“浑水之中,方能摸鱼,变局之内,才可崛起。”
“先前三监与武庚遣人来见君父,许诺若涂山氏国与之结盟,便承认我涂山氏国对淮泗盐业的掌控权,助我涂山氏国吞并周边弱小邦国。”
“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涂山氏国背弃三监盟约,转而与六国联手,压制淮夷诸国,以避免战火蔓延,让你那桐安邑得以安稳。”
涂山袂放下茶盏,目光直直地看向李枕:“你想要的,我能给的了,但你。。。。。。又或者说六国,能给的了我什么。”
诸侯邦国相交,本就以利益为根本。
涂山袂的这番话,无可厚非。
李枕闻言,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邦国相交,利为基石。”
“然世间之利,皆循‘功过相契、得丧相当’之理。”
“欲得厚报,必先立其功,欲享尊荣,必先承其任。”
“功多者赏厚,力少者禄薄,如农人耕田,播多少种,收多少粟,出多少力,得多少利。”
他抬眸看向涂山袂:“涂山氏国为淮夷强国,然贵国之强,在于商旅通达、盐业鼎盛,以经济之利绾合四方,而非以甲兵之威震慑邻邦。”
“据我所知,涂山氏举国之众两万五千有余,战时可募青壮三千,然披甲之士仅百余人,且多为皮甲,难敌精铜坚甲之师。”
“你想要在接下来的变局中有所作为,获取丰厚回报。”
“那么,以贵国目前可动用的军事力量,在应对淮夷诸国可能爆的冲突、乃至未来可能参与的更大范围的战事中,究竟能挥多大作用,又能为盟友分担多少压力。”
“所以说,涂山氏能得到多少利益,不在于六国的许诺,在于贵国能立何功。”
“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接,我也并非是在轻慢贵国,只有正视利弊,盟约才能稳固长久。”
涂山袂听到这话,脸上没有有丝毫愠色,反而微微颔:“不错,我涂山氏国确非以武勇称雄于淮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