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枕的这番话,将“观象之道”拔高到阐释天地根本法则的高度。
用“变与和”的哲学巧妙地化解了“阴阳冲撞”的鬼神之说,并将涂山袂的行为赋予了顺应天道、调和阴阳的意义。
逻辑严密,气势磅礴,搭配上他以四季二十四节气打出的名气,极具说服力。
广场上顿时安静了许多,许多原本持怀疑或反对态度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就连那位大贞,也被这番“天道”层面的论述所震动,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反驳。
贞人以鬼神阴阳立论,李枕以天道自然破之。
在李枕这番立足于“天道”的宏大论述面前,那些基于传统鬼神阴阳的具体辩驳,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那些支持涂山敖的宗老,更是面面相觑,气势彻底被压了下去。
“此人还真是那位桐安邑尹李枕?这未免也太年轻了。。。。。。”
“应该是了,寻常之人又岂会在这观象之道上有如此之深的造诣。”
“六国这是想要做什么,偃林怎么会允许李枕来掺合涂山氏的内政。。。。。。”
“未必是六国之意,或许是这李枕与涂山女私交匪浅。。。。。。”
议论声中,不乏一些前来观礼的贵族女眷,目光悄悄投向祭台上那身姿挺拔、侃侃而谈的年轻男子。
李枕虽非绝世美男,但此刻从容自信、挥斥方遒的气度,配合他早已传扬开来的‘贤者’名声,自有一股独特的魅力。
不少女眷眼中泛起异彩,交头接耳,低声品评着这位名动天下的年轻邑尹。
涂山袂站在祭台上,眸光微转,落在身旁的李枕身上,心中忽生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
她忽然有些羡慕起远在桐安邑的妲己来。
为什么,那个在前商覆灭前,只能困于深宫、以美色侍人的女子,却能遇到像李枕这样的人。
在她最落魄、最危险的时候,被李枕不顾一切地带走,护在羽翼之下。
而她涂山袂,执掌涂山氏大半对外商贸,常年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见识过不知多少所谓的才俊英杰。
却从未遇到过如李枕这般,既能洞察世事、又敢行非常之事,既通晓天地至理、又不拘泥古板,关键时刻还能如此坚定站在她身侧的男人。
难怪妲己那样曾经心高气傲、眼界不凡的女子,能心甘情愿地褪去华服,跟随在他身边,安于在桐安邑那种地方做个村妇。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微澜,眼神重新变得清明,上前一步,面向全场,声音清越::
“诸位宗老、卿士、宾朋——”
“今日秋尝,乃我涂山氏酬谢天地、告成先祖之大典。”
“若有异议,尽可直言,若无,则当共守吉时,勿令神祖久候。”
涂山袂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支持涂山敖的几位宗老脸上略作停顿。
全场鸦雀无声,无人应声。
反对者们或低头,或移开视线,无人再敢出声质疑。
那位大贞柏瑝,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也只是颓然一揖,退后两步,表示遵从。
涂山袂等了片刻,见再无反对之声,这才微微颔。
她转过身,面向庄严肃穆的宗庙正殿,朗声道:
“吉时已至,不可再耽!”
“大贞,依礼——迎神!”
这一次,命令得到了毫无阻碍的执行。
大贞柏瑝无奈,却也不敢再违逆,只得整了整衣冠,重新走到台前。
他深吸一口气,以庄重的语调,将方才被打断的迎神辞,重新完整地吟唱出来:
“赫赫涂山,列祖在上!”
“秋实满仓,谨以新荐!”
“灵狐为使,通灵四方!”
“恭迎先祖,降临祭场——!
随着他的吟唱,乐师们再次奏响《迎神乐》。
埙声悠远,编钟沉稳,建鼓三通,如大地心跳。
庄严肃穆的旋律再次回荡在广场上空。
涂山袂率先面向宗庙正殿,缓缓俯身,行三叩九拜之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