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贞,继续迎神之仪。”
大贞柏瑝浑身一震,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站在主位前的涂山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先是惊惧,随即又涌上几分决绝。
柏瑝攥紧手中的玉璋,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台上的涂山袂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祭典乃祀奉先祖、沟通鬼神之举,需以宗族正统之身主持,方显虔诚,方能感通神明。”
“《夏礼》有载:‘祀天地、祭先祖,必以宗子主之。’”
“宗子者,男也,承阳气以通神明。”
“女子属阴,主内闱、奉粢(zi)盛,可助祭,不可主祭!”
“女眷之身,阴阳有别,今若由女君代行主祭,是以阴干阳,以私乱公,恐致神怒,风雨失序,五谷不登!”
“五宗女于宗庙祭典之上登临主位,乃亵渎先祖、冒犯鬼神之举!”
“此举必引先祖震怒,降祸于我涂山氏国!”
“五宗女,你纵能掌控甲士,却不能逆鬼神之理,更不能坏祭祀之根本!”
这番话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那些先前支持涂山敖的宗老、重臣们,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一名宗老拄着拐杖站起身,附和道:“大贞所言极是!祭祀之事,关乎鬼神福祉,非人力可强为。”
“女眷主祭,于礼不合,于神不敬!”
“五宗女纵然掌控甲士,亦不可违阴阳之序、乱鬼神之位!”
有人带头,其余几名支持涂山敖的宗老和官员们也纷纷起身附和,言语间皆是援引鬼神之说,反对涂山袂主祭。
“女子主祭?岂非颠倒乾坤!”
“古来未闻有女主祭宗庙者!此例一开,天象必异,社稷危矣!”
“女子主祭,闻所未闻!若因此触怒鬼神,导致灾荒、兵祸,谁来承担!”
这些人为了反对涂山袂,可以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满嘴跑火车。
什么古来未闻有女主祭宗庙者。
不提母系时期和母系部落,哪怕是现在的父系时期,父系部落。
商朝也有妇好当过主祭,只不过妇好的例子属于特例,不适用于拿来给普通女人当例子就是了。
妇好能主持祭祀,是因为她兼具商王配偶、拥有独立封地与武装的贵族这双重特殊身份。
她的主祭行为本质上是得到商王武丁授权的,属于王室层面的特殊安排。
没有妇好那种特殊政治地位的女人,还真不具备打破祭祀规则的资格。
可再怎么特例,也不至于‘古来未闻有女主祭宗庙者’。
广场之上,顿时又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那些原本听命于涂山袂的甲士,脸上也不由纷纷露出了迟疑和担忧的神色。
鬼神之威,在这个时代,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巨大压力。
商周时期的人信奉鬼神,大贞又拥有着神意解释权,大贞的话,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不然日后哪怕是底层百姓出门的时候,他自己袂长眼被石头扳倒了,也可能会怨恨你,说是你惹怒了鬼神。
涂山袂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待反对的声音稍歇,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哦?大贞与诸位宗老,是担忧我女子之身,阴气冲撞,不配主祭,恐鬼神不享?”
她顿了顿,眸光微抬,扫过全场,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说起与天地神明相通之法,正巧我有一好友。”
“他虽不擅龟甲卜蓍之术,却精通观象之道,能察天地运行之理,明四时更替之序,洞悉万物生长之律。”
“其道亦能通于神明,辨吉凶、定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