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抬眸,望入李枕眼中:“我知道你不喜人祭,世情如此,众人皆以为常。”
“你若是不想人祭,最好还是像奠基时那般,当着众人之面,寻个由头。“
“以你的‘观象’之能,编出一套合理的说辞来改变它,切莫直接下令取消。”
她顿了顿:“你自己也曾说过,帝辛当年打压旧贵族,与贞人争夺话语权,手段过于急躁粗劣,方遭反噬。”
“前车之鉴,你可不要重蹈覆辙。”
帝辛当初跟贞人抢夺话语权,就是简单粗暴的直接越过贞人,直接下王诏。
王诏也简单粗暴,类似于:我已经占卜过了,就按我说的来。
然后,帝辛的下场也摆在那了。
众叛亲离。
李枕一听后续仪式依旧绕不开人祭,甚至可能更隆重,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但他深知妲己所言在理,在这个神权与王权、传统交织的时代,粗暴地对抗根深蒂固的信仰,无异于引火烧身。
想要对抗鬼神,就只能用鬼神那套来对抗鬼神。
在一个别人都信奉鬼神的时代,你偏要讲什么科学。
这跟在大家都信任科学的后世,你偏要搞鬼神那套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信奉科学的人不一定会把你这异端给献祭了。
信奉鬼神的,却有很大可能把你这‘妖人’给献祭了。
李枕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知道了,放心吧,别的我或许不行,但这种活,我还是挺擅长的。”
整理好衣冠,李枕与妲己在桑仲及几名护卫的随行下,登上牛车,再次前往那座正在兴建宗庙的山头。
山头上,工匠与助祭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仪式所需的柱础石、三牲乃至一名被选为人牲的俘虏也已就位。
场面与奠基时相仿,庄重中带着一丝原始的肃杀之气。
见李枕与妲己到来,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拜见邑尹——”
李枕面色平静,抬手虚扶:“免礼。”
众人起身后,主持仪式的巫莘这次学乖了,并未立刻开始。
巫莘抢先一步上前,恭敬地禀报道:“邑尹大人,吉时将临,置础大典诸仪已备。”
“按古礼,今日的置础仪式流程是,先由工匠在夯好的地基上摆放柱础石,也就是支撑宗庙的核心梁柱。”
“此石承天接地,乃宗庙梁柱之根柢。”
“而后于石周掘四方坎,其中三坎分置牛、羊、狗三牲。”
“牛寓厚德载物,羊表吉祥安泰,犬司驱邪镇恶。”
“三者合为‘滋养梁柱,基业长青’之象。”
“另一坎则人牲则以人牲为柱下守卫,镇守柱下,以固庙基。”
“之后是祭司主持献祭,以牲血染于础石,乃是与地只盟誓之礼,使天地共鉴李氏立宗之诚。”
“最后是邑尹您手持有苏图腾玉饰,昭告天地,定鼎宗脉。”
巫莘说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枕的神色,补充问道:
“不知邑尹对此仪程,可有……何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