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所虑,或在于人力之匮乏,而宗室族老和那些贵族所忧,却在于‘异姓强宗,喧宾夺主’之患。”
“他们所虑也不无道理,先生请想,那杞国遗民,非是零散流民,乃是同出一源,聚族而居。”
“其内部自有宗法,自有领,其心其念,恐难骤然归附。”
“彼等人数数倍于先生现有邑民,若其抱守旧念,自成一体,不行先生之政,不遵先生之令,则先生封邑之内,岂非俨然有‘国中之国’之象?”
偃林轻轻叹息一声,继续道:“再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言虽或有偏颇,然亦不可不察。”
“彼等乃夏禹苗裔,自有其傲骨与传承。”
“先生虽以诚相待,许以田宅,然其心是否真能融入我六国,甘为先生子民,而非视桐安邑为暂栖之枝、复国之基。”
“此中风险,关乎封邑安定,乃至我六国边陲宁靖。”
“便是林赞成先生此举,宗室族老那关恐怕也很难过的去。”
面对偃林的坦诚和指出的现实困境,李枕并未气馁,反而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
他再次拱手,笑着说道:“君上明鉴,所虑深远,枕感佩于心。”
“宗室族老之担忧,确在情理之中。”
“然,事在人为,弊亦可转为利。”
“君上与族老所忧,无非‘凝聚难散,其心难附’八字。”
“若臣能‘化整为零,分而治之’,使其无法抱团,则‘国中之国’之患,自可消弭于无形。”
李枕具体阐述道:“君上,彼辈虽聚族而居,然其核心所系,无非‘宗法’与‘领’二字。”
“若能执此牛耳,则两千之众,如臂使指。”
“臣之策,在于‘正本清源,重塑认同’。”
“其一,挟领以令其民。”
李枕解释道:“联姻之议,其意正在于此,非为虚礼,实为执其名分大义。”
“一旦姻亲缔结,杞渊等领便与臣,乃至与六国利益攸关。”
“届时,臣之政令,借其口以宣导,则事半功倍。”
“其二,立新规以易旧俗。”
“臣之桐安邑,非循常例之地。”
“臣欲推行《桐安新规》,明晰律令,统一度量,设邑学,教化其子弟,使其知晓,唯有遵我之新规,为我所用,方能带领他们的族人安居乐业。”
“同时,大兴公共之役,如开渠、修路、筑城,使其民与原有邑民协同劳作,利益与共。”
“臣还打算创造新式农具、改良匠技,使其生活生产方式,渐与我同。”
“习俗之异,源于生存之道不同。”
“若我能予其更优之生存之道,旧俗何愁不改。”
“其三,分其业而弱其势。”
李枕最后抛出关键一步:“此二千余人,臣不会任其聚居一处,自成村落。”
“将依其特长,分置农、工、猎、筑不同之业,分散于桐安邑各处,与其他邑民错落杂居。”
“更会从中遴选健壮者,编入邑兵,由桑仲统辖训练,使其刀锋对外,而非对内。”
“如此,以新规约束其行,以利益引导其心,使其知,融入我便可得安定,享富贵。”
“其内部血缘纽带被地域、行业、军制所切割,使其各自利益不同。”
“长此以往,他们又何来聚力反客为主之机。”
“届时,他们又岂会舍近求远,妄图复那虚无缥缈之旧国?”
李枕总结道:“君上,臣有信心,以联姻利益捆绑之方式控其,以新法化其心,以分业弱其势。”
“不出数载,此二千杞人,便不再是杞国‘遗民’。”
“而是能耕善战、遵纪守法、心向桐安之新民。”
“彼时,臣之封邑人力充盈,百业可兴,赋税可增,实为君上屏藩,为六国添砖加瓦。”
“此乃借鸡生蛋,壮大自身之良机,望君上明鉴。”
“君上若是同意,宗室族老那边,臣愿意去说服他们,让他们赞成此利国利民之美事。”
李枕这番说辞,条理清晰,对策具体,既直面了问题核心。
围绕如何掌控、消化这两千人口展开,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更描绘了成功吸纳后带来的巨大收益。
每一步都旨在强化六国对那些杞国遗民的统治,削弱其独立性,最终将其转化为自身实力的一部分。
偃林不由得听得目光越来越亮,显然已被他的这套说辞所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