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骆思恭,曾任锦衣卫都督,于国有功。你骆家,也算锦衣卫世家了。”崇祯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臣……愧对先祖……”骆养性不明所以,只能顺着话头请罪。
“朕,念在你骆家往日功劳,也念在尔等或许有不得已之苦衷。”崇祯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施恩般的宽容,“魏逆势大,攀附者众,或许也非尔等本心。”
这话让骆养性等人心中又生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然,锦衣卫乃朕之亲军,必须绝对忠诚,绝对干净。”崇祯的语气再次转为冷硬,“尔等既曾与魏逆牵扯,便不宜再居此位。”
希望破灭。
但崇祯接下来的安排,却让他们连怨恨都生不起来。
“骆养性,剥夺一切官职。”
“念你父之功,保留尔等家产,不予抄没。”
“即日起,携家眷,迁往南京居住。无诏,不得返京。”
不是下诏狱,不是抄家问斩,只是罢官,迁往南京!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典!在魏忠贤时代,这等失势,绝对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骆养性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崇祯,随即反应过来,重重叩,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臣……罪臣……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那些骆系官员,也如梦初醒,纷纷叩头谢恩,不少人甚至喜极而泣。
“至于尔等,”崇祯看向名单上的其他人,“一律罢职,家产保留,随骆养性一同前往南京。往后,安分守己,做个富家翁吧。”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处置完毕,崇祯不再看这些失魂落魄又感恩戴德的前官员们。
他的目光投向大堂中那些未曾被名单波及,此刻脸色白、噤若寒蝉的官员,以及李若琏带来的一些明显是新提拔起来的心腹。
“锦衣卫,需要新鲜血液,需要真正忠于王事之人。”崇祯缓缓说道,“李若琏。”
“臣在!”
“彻查卫内所有人员,有才德者,擢升!无能者,汰换!心怀异志者,清除!”
“臣,遵旨!”
“此外,”崇祯的目光扫过众人,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任命,“朕听闻,驸马都尉巩永固,性情耿直,忠于任事。”
巩永固?乐安公主的驸马?那个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的皇亲?
“即日起,授巩永固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位列都指挥使之下,协理卫事,负责督查卫内风纪,直奏于朕。”
这道任命,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让驸马爷进入锦衣卫核心,还赋予其直接上奏的权力!
这分明是在李若琏之外,又设立了一道监督机制,确保锦衣卫的绝对忠诚,也平衡李若琏可能过大的权力。
帝王心术,可见一斑。
李若琏目光一闪,毫不犹豫地躬身:“臣定与巩驸马同心协力,为陛下整肃锦衣卫!”
崇祯点了点头。
“记住今日。”
他最后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锦衣卫,是朕的刀。
朕需要它锋利,也需要它永远掌握在朕的手中。
以前的种种,朕可以不计较。
但从今往后……”
他没有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完,崇祯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黑色的衣角消失在暮色笼罩的门口,如同从未出现过。
大堂内,只剩下如释重负的骆养性等人,以及感受到沉重压力与新机遇的李若琏、即将上任的巩永固,和所有心有戚戚又暗含期待的锦衣卫官员。
一场没有流血,却同样彻底的权利更迭,在这黄昏时分,悄然完成。
旧的势力被体面地请走,新的格局在皇帝的意志下重新构建。
锦衣卫,这把曾经锈蚀甚至可能伤主的利刃,正在被它的主人,亲手重新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