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刺破坚韧皮革的声音响起。那具正挥舞着骨刃、逼得火焰大汉连连后退的巡界使,动作猛地一僵!它右胸甲上流淌的暗红能量纹路瞬间黯淡下去,核心处那猩红的“眼”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轰然跪倒,然后向前扑倒在地,甲胄上的暗红纹路迅失去光泽,变成冰冷的死物。
“干得漂亮!”火焰大汉压力骤减,狂喜大吼,抓住机会,双拳烈焰暴涨,狠狠砸在面前那具失去同伴支援、动作稍缓的巡界使胸口!轰!坚硬的甲胄被砸得深深凹陷!
另一边,蒙面女子的身影如同融入混乱战场的阴影,在狂暴的能量风暴和法则碎片间鬼魅般穿梭。她没有选择硬撼那些高大的巡界使本体,目标极其明确——那些手臂化为能量炮口、正在远处蓄力,准备进行范围打击的远程单位!
嗤!
一道幽暗的、近乎无形的锋芒,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一具能量炮巡界使炮口与手臂连接的关节缝隙!那里正是玄微子通过阵法探测出的能量传导节点之一!锋芒刺入的瞬间,巡界使炮口凝聚的毁灭能量骤然失控!轰隆!猛烈的爆炸直接将这具巡界使的半个身躯炸得粉碎!爆炸的余波甚至波及了旁边另一具正在瞄准的同类!
“散开!”齐岳厉声提醒。
幸存者们立刻在核心强者的掩护下,利用地形和混乱的能量流进行规避。剑光、火焰、佛印、阴影之刃、乃至散修们出的各种法术光芒,在破碎的荒原上交织、碰撞、湮灭。
巡界使的杀戮效率极高,它们的攻击冷酷而精准。一名求真会的年轻修士躲避不及,被一道扫过的骨刃能量余波擦中,半边身体连同护身法器瞬间化为飞灰,连惨叫都未能出。一名散修被触手卷住,绿色的粘液疯狂侵蚀,瞬间就化为一滩冒着气泡的脓血。惨叫声、怒吼声、能量碰撞的轰鸣声、甲胄破碎的刺耳声……共同奏响了这法则荒原上最残酷的死亡交响曲。
鲜血泼洒在冰冷的法则碎片和星骸之上,迅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残肢断臂在混乱的能量流中漂浮、粉碎。
了尘的金色佛光战甲上,也沾染上了暗红的污秽能量,正被梵文艰难地净化着,出滋滋声响。他面色凝重,不断变换手印,或攻或守,为身边的遗民和靠近的修士提供庇护。每一次佛印轰击在巡界使身上,都能造成明显的迟滞和伤害,但那些污秽的能量似乎对佛光有着极强的侵蚀性。
齐岳如同战场上的锋矢,剑光所指,必有一具巡界使遭受重创或被逼退。但他并非无敌,肩头的爪痕在剧烈战斗下黑气翻腾得更加厉害,每一次全力爆剑意,都让他脸色苍白一分,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他的青衫早已被鲜血和自己的汗水浸透。
火焰大汉浑身浴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用最狂野的方式与巡界使搏杀,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玄微子脸色惨白,维持阵法和探测对他的消耗巨大,握着断尺的手抖得厉害。
蒙面女子的身影更加飘忽,每一次出手都险之又险,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然而,巡界使的数量在减少!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在众人不计生死、精诚合作的搏杀下,在玄微子精准的弱点指引下,十余具巡界使,已被摧毁了过一半!剩下的几具也伤痕累累,动作不再如初时那般流畅!
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一股夹杂着血腥与悲壮的亢奋情绪,在幸存者们心中升起。
可就在此时——
呜…嗡!!!
那令人头皮麻、神魂欲裂的金属摩擦嗡鸣声,再次从荒原尽头,那冰冷巨大的“天道之眼”方向传来!这一次,声音更加宏大,更加冰冷,带着一种被蝼蚁挑衅后的…漠然的愤怒?
紧接着,令所有人灵魂冻结的一幕生了!
那几具被摧毁的巡界使残骸,无论是被斩断核心的、被炸碎的、还是被佛光净化的……它们残留在战场上的甲胄碎片、流淌的暗红污秽能量、甚至那些被侵蚀的法则碎片……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骤然化作一道道粘稠的暗红血光,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荒原尽头那个巨大的暗红漩涡!
漩涡疯狂旋转,体积瞬间膨胀!更加浓烈、更加污秽、更加令人绝望的气息从中喷涌而出!
噗!噗!噗!噗!
新的身影,以更快的度,从那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巨大漩涡中被“吐”了出来!这一次,数量更多!形态也更加狰狞!有的体型更加庞大,甲胄上布满尖锐的骨刺;有的背后伸展出由污秽能量构成的、如同蝠翼般的结构;甚至有一具,它的整个“头颅”镜面裂开,露出一张由无数蠕动细小触须构成的、不断开合的恐怖口器!
“该死!它们在…回收…再造?!”玄微子失声惊呼,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齐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了尘的眉头也深深锁起。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的景象,泼上了一盆彻骨的冰水!伪天道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汐,无情地拍打着他们这艘在死亡之海上艰难挣扎的破船。
新生的、更加狰狞的巡界使,猩红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再次锁定了他们。那冰冷的杀意,比之前更甚!
“呼…呼…”齐岳剧烈地喘息着,肩头的剧痛如同毒蛇噬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涌到喉头的腥甜,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目光扫过战场,遍地残骸,有巡界使冰冷的碎片,更多的是战友温热的躯体。一名九霄剑宗的年轻弟子倒在不远处,胸口被能量炮洞穿,眼睛还圆睁着,凝固着最后的惊愕与不甘。火焰图腾的大汉靠在一块灼热的星骸上,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正粗暴地撕下衣襟包扎手臂深可见骨的伤口,口中骂骂咧咧,眼神却凶狠依旧。了尘身后的金光黯淡了不少,佛光战甲上污秽的暗红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正被梵文艰难地灼烧净化,出滋滋的声响,他清俊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疲惫。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悄然渗透进每一个幸存者的骨髓。面对那仿佛无穷无尽、不断从污秽漩涡中爬出的、更加狰狞的杀戮兵器,人力,似乎真的到了尽头。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在人群中蔓延,连那大汉的怒骂声都低了下去。
“秃…大师!”火焰大汉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尘,声音嘶哑,“你路子广!告诉老子,那鬼眼睛…那伪天道的玩意儿,真就一点破绽都没有?!老子死也要咬下它一块肉来!”他问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疑问与不甘。
了尘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再次逼近的狰狞巡界使,投向荒原尽头那冰冷、巨大、漠然俯视着一切的“天道之眼”。他的眼神深邃如渊,仿佛在回溯着跨越无数纪元的记忆碎片,又像是在解析着眼前这至高存在的冰冷结构。
“阿弥陀佛。”他低沉的佛号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宁静力量,让躁动绝望的人群心神为之一清,“此物,乃伪天道意志于此方时空的显化枢纽,亦是其监察、干涉、降下‘天诛’的‘眼’与‘手’。它非实体,亦非法则聚合那般简单。”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穿透力。
“其力,源于对万界法则的篡夺与扭曲,如同寄生之藤,汲取众生之力而壮。其形,冰冷坚固,近乎无懈可击。”了尘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巨眼冰冷的表层,“然,凡寄生者,必有根须相连;凡扭曲者,必有规则冲突之处。此‘眼’维持此等形态,强行镇压并扭曲此片‘法则荒原’,其消耗…绝非无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齐岳身上,带着一丝询问,也带着一丝决然:“齐施主方才一剑,破开那污秽炮口时,可曾感到一丝…法则层面的凝滞?”
齐岳眼神骤然一凝!他回忆着那惊天一剑斩开能量炮口的瞬间,除了爆炸的冲击,确实有一刹那极其细微的、仿佛斩入某种粘稠坚韧胶体的凝滞感!那感觉稍纵即逝,当时激战正酣并未深究。此刻经了尘点醒,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有!”齐岳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火焰,“极其短暂,但确实存在!仿佛…斩中了某种维持它存在的‘线’?”
“不错!”了尘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拨云见日,“此‘眼’非无根之木!它显化于此,维系其存在与威能的根基,便是它与伪天道本体意志、与此方被强行扭曲的‘法则荒原’本源之间的连接!此连接,必藏于其核心深处,受重重法则与污秽能量保护。然,连接本身,便是规则冲突最烈、最为脆弱之点!亦是…我等唯一可斩断之‘根’!”
玄微子浑浊的老眼猛地爆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他猛地将手中断尺狠狠插进地面,仅存的灵力不顾一切地涌入,断尺上黯淡的符文疯狂闪烁起来!
“核心连接点…规则冲突…能量流动交汇…老夫明白了!”他声音嘶哑却带着狂热的兴奋,如同解开了困扰毕生的谜题,“诸位道友!将你们的灵力…哪怕一丝!注入老夫的‘量天尺’残阵!快!助老夫推演那枢纽核心的波动轨迹!找出那‘根’最薄弱、最可能被触及的刹那!”
“注入灵力!”
“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绝望。九霄剑宗的弟子们强撑着伤体,一道道或强或弱的剑气如同涓涓细流,汇向那断尺周围的光怪陆离阵图。虚空遗民们低吼着,或浑厚、或诡异的力量波动也融入其中。火焰大汉咆哮一声,一道灼热的火线射向断尺。蒙面女子身影一闪,出现在阵图边缘,一道精纯的、带着空间稳定属性的幽暗灵力无声注入。散修们、小宗门代表们,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驳杂却代表着生之渴望的灵力,投入那小小的、却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阵图!
嗡——!
断尺疯狂震颤!玄微子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七窍都渗出细细的血丝,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阵图中央疯狂流转、变幻的光影!无数玄奥的符文、能量轨迹、空间波纹在其中生灭、组合、推演…阵图的光芒越来越亮,甚至压过了周围巡界使甲胄上流淌的污秽红光!
“找到了!”玄微子猛地抬头,枯瘦的手指带着最后的力量,颤抖却无比坚定地指向荒原尽头那冰冷巨眼的中心偏下、靠近那巨大暗红漩涡上方的某个位置!那里,在巨眼冰冷的结构深处,似乎有一片极其微小的区域,能量流动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如同心跳般的不规则搏动!那搏动,与周围巨眼整体的冰冷稳定格格不入!
“就是那里!其力流转必经之‘结’!规则冲突最显之处!时机…在它再次催动那污秽漩涡、孕育或强化爪牙的瞬间!能量向漩涡汇聚,核心之‘结’必有刹那的能量低谷与规则动荡!唯有…刹那!”玄微子的声音如同杜鹃啼血,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说完便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向后倒去,被旁边的求真会成员死死扶住。
目标,出现!时机,锁定!唯一的机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齐岳身上!他是此地最锋利的剑!唯有他,才有一线可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刹那,斩出那开天辟地、斩断伪天道“根须”的一剑!
齐岳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吸尽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声音。他肩头的爪痕黑气疯狂翻腾,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但他握剑的手,稳得如同亘古不移的山岳。他的眼神,锐利得足以洞穿虚空。体内的剑意,不再狂暴外放,而是如同亿万条奔腾的江河,疯狂地向手中的长剑压缩、凝聚!剑身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令人无法直视的纯粹光芒!那光芒,带着斩断一切束缚、破开一切虚妄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