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踏着汉白玉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去。他的步伐沉稳有力,腰间青釭剑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台阶顶端,那道清瘦的身影依旧挺立如松,只是双手紧紧握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白。
寒风猎猎,吹动诸葛亮宽大的丞相袍袖,也吹动他颌下已见斑白的清髯。他的目光,自赵信出现那一刻起,便再未移开分毫,那双向来深邃睿智、仿佛能洞悉天下大势的眼眸,此刻却被一层晶莹的水光模糊,其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如释重负的激动,以及岁月沉积下的无尽感慨。
“军师。”
赵信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在诸葛亮身前数尺处站定,目光直视对方。
“好久不见。”
这简单的四个字,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诸葛亮心中那道尘封多年的记忆。
“汉兴……当真是你……”
诸葛亮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哽咽。他向前踉跄一步,似乎想确认眼前之人并非幻影,那声久违的军师二字,使得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沿着他清癯的面颊滚落。
这位以冷静睿智、泰山崩于前而色变着称的蜀汉丞相,此刻竟像个孩子般,任由热泪流淌。他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触碰赵信的肩膀,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一碰之下,这梦寐以求的景象便会如泡影般破碎。
“怎么?”
赵信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调侃,。
“军师莫不是年岁渐长,记性也不比从前,连我赵信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亮……亮岂敢忘!怎能忘!如何能忘!”
诸葛亮连连摇头,声音因激动而断续。他终于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了赵信坚实的手臂,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期盼都灌注其中。
“亮只是……只是不曾想到,竟真能让亮在这垂暮之年,再见到汉兴你!此非亮一人之幸,实乃荆襄之幸,蜀汉之幸,天下苍生之幸啊!”
他语无伦次,却字字自肺腑。关张被困,朝局糜烂,外敌环伺,内忧不断,他几乎已独木难支,心力交瘁。
赵信的突然归来,不仅仅是多了一位绝世猛将,更是带来了一根足以撑起即将倾塌大厦的擎天巨柱,一股足以涤荡一切污浊的浩荡雄风!
“哈哈!”
赵信朗声一笑,反手拍了拍诸葛亮紧抓自己的手背,那手上传来的冰凉与颤抖,让他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孔明啊孔明,这可不像是你。遥想当年初见,你羽扇纶巾,雄姿英,谈笑间纵论天下,何等风采?怎地今日,倒学起小儿女姿态,涕泪横流起来了?”
诸葛亮闻言,连忙用袍袖拭去泪水,努力平复心绪,但眼中的激动与欣喜却如何也掩不住。
他深吸几口气,目光在赵信脸上仔细端详,终于问出了盘旋心头已久的疑惑:“汉兴说笑了,这些年来,你究竟去了何处?先帝临终前,亦是念念不忘,嘱我一定要寻你回来……”
赵信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抬头望了望晦暗的天空,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牵扯甚广,非三言两语能尽。眼下军情紧急,朝局堪忧,非细谈之时。待解了荆襄之围,肃清朝堂,你我二人再把酒细聊不迟。”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过紧闭的崇德殿殿门,沉声问道:“孔明,你告诉我,如今这蜀汉朝堂,究竟糜烂到了何等地步?以你的能力岂会如此?阿斗呢,现在又在做什么?”
听到赵信问及刘禅,诸葛亮脸上的激动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心、无奈与一丝羞愧。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转过身,伸手指向身后那扇紧闭的、象征着蜀汉最高权力中心的崇德殿殿门,声音低沉而疲惫:
“汉兴……陛下他,此刻就在殿中。你……进去一看,便知。”
赵信见此不再多问,对诸葛亮点了点头,迈步走向殿门。黄忠、魏延紧随其后,诸葛亮也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跟了上来。
距离殿门尚有十余步,里面隐约传来的声响,便让赵信的脚步猛地一顿,眉头骤然锁紧!
那并非朝会议政的肃穆之声,也非处理政务的忙碌之音,而是一阵阵……嬉笑、追逐、娇嗔、以及一个年轻男子略显轻浮放浪的笑语!
“……嘻嘻,陛下快来呀,奴婢在这里呢!”
“哈哈!美人儿莫跑!朕今日定要抓住你!让朕亲香一个!”
“哎呀陛下好坏!您抓不到奴婢的!嘻嘻……”
“爱妃休走!看朕的厉害!”
淫词浪语,夹杂着女子娇笑与衣裙窸窣、环佩叮当之声,透过厚重的殿门缝隙,清晰地传入耳中。
赵信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
“哼!”
他不再犹豫,甚至没有示意守卫开门,而是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右腿如同攻城巨锤般抡起,灌注了无匹巨力,狠狠踹向那两扇紧闭的朱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