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他声音嘶哑,“停止攻城……撤军……”
“主公?”淳于琼愕然。
“我说撤军!回师邺城!”袁绍厉喝,声音中带着绝望的疯狂。
“诺……诺!”
鸣金声响起,正在攻城的袁军愕然回头,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只得如潮水般退下。
袁绍走下望楼,翻身上马。他最后看了一眼易京城,看了一眼那座他围攻三月、付出无数代价的坚城。然后,他调转马头,向南而去。
身后,是未破的易京,是浴血的士卒,是未竟的功业。
前方,是烽烟四起的冀州,是危在旦夕的邺城,是未知的命运。
五月初六,黄昏,袁军大营。
撤军的命令已传遍全军,营中一片混乱。士卒忙着收拾行装,拆除营帐,装运粮草。将领们奔走呼喝,试图维持秩序。伤兵的呻吟,战马的嘶鸣,军官的呵斥,混成一片。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如铅。
袁绍坐在主位,盔甲未卸,战袍染血。他低着头,看着案上的地图,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沮授、逢纪、郭图、淳于琼等文武分列两侧,无人敢言。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帐前戛然而止。
“报——!邯郸急报——!”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斥候冲入,扑跪在地,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主公!邯郸。。。邯郸丢了!”
袁绍缓缓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高览呢?”
“高……高览将军……也降了……”
“广平郡呢?”
“张辽、张燕自阳平西进,连克数县……已经与吕布合兵,已取广平大部……”
袁绍沉默。帐中死寂,只有炭火噼啪作响,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
一步,两步,三步……袁绍缓缓站起身。他走下主位,来到帐中。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沉重如山。他走到那斥候面前,低头看着。
“还有吗?”他轻声问,声音平静得可怕,“还有哪里丢了?一并报来。”
斥候浑身颤抖,伏地不敢言。
“说。”
“没……真的没了……”
袁绍缓缓点头。他转过身,看向帐中众人。目光从沮授脸上扫过,从逢纪、郭图脸上扫过,从淳于琼等将脸上一一扫过。每一个人触到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渤海、清河、常山、阳平、广平……”袁绍缓缓说着,每说一个郡名,声音就冷一分,“颜良、文丑折损过半,已经退守孤城……韩猛被擒投降,朱灵投降,高览也降了……”
他停住,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说什么。
但就在这一瞬间——
“噗——!”
一口鲜血,如箭般从袁绍口中喷出!鲜红的血雾在烛光下绽开,溅在紫貂大氅上,溅在蜀锦袍服上,溅在他苍白的脸上。那血中带着暗色,显然已郁结多时。
“主公——!”
“主公!”
帐中顿时大乱!沮授、逢纪、郭图急步上前。淳于琼等将惊呼出声。亲兵冲入帐中,却不知所措。
袁绍身躯摇晃,他瞪大眼睛,看着空中飘散的血雾,看着众人惊恐的脸,看着摇曳的烛火。。。然后,他缓缓向后倒去。
“主公——!”
沮授扑上前,扶住袁绍倒下的身躯。那具曾经威严、自信、傲视天下的身体,此刻轻得像一片落叶。
“医官!快传医官!”逢纪嘶声大喊。
“封锁消息!严禁外传!”郭图对亲兵厉喝。
帐中乱作一团。炭火仍在燃烧,出噼啪的响声。地上,那摊鲜血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像一朵凋零的花。正是:
旌旗折处山河裂,六郡烟寒霸业空。
欲知袁绍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