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氏喉咙动了一下,像是咽了口东西。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竹简,手指慢慢松开一点,又收紧。
“我……我不识太多字。”她小声说。
“认得几个算几个。”陈麦穗说,“念不出来就问人,问到会为止。没人笑话你。”
赵王氏没抬头,但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赵德这时站了起来。他没拿铜杖,只把手撑在桌上,看了她们一眼。
“我去祠堂烧一炷香。”他说,“这规矩,得让祖宗也晓得。”
他走出去,门帘在他身后晃了两下。
屋里只剩她们两个。
赵王氏终于把竹简放下。她用手抹了下眼角,动作很快,像是不想让人看见。
“我以前……不该拿擀面杖追你。”她说。
陈麦穗没接这话。
她走到门口,掀开门帘看了看外面。墟市已经开始忙了,摊贩在摆货,孩子跑过空地,远处有人在喊秤数。一切照常,像昨夜什么都没生。
她回头说:“你现在可以去拿一把新的擀面杖,用来守规矩。”
赵王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低头笑了,笑得很短,但真实。
“我去洗个脸。”她说,“待会儿……待会儿我就去东墙。”
她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
“麦穗姐。”她叫了一声。
陈麦穗看着她。
“以后……别叫我赵王氏了。”她说,“叫我阿禾娘吧。我闺女叫阿禾。”
陈麦穗点头。
“好。”
赵王氏走出去,脚步比进来时稳。
陈麦穗站在原地,没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还是裂的,边缘有些翻起。她用另一只手掰了下,有一点疼,但她没停。
她把鹿皮囊重新系好,挂在肩上。
议事堂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桌上竹简摊开着,新写的两条规文墨迹已干。阳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妇孺有权查账”这几个字上,光斑不动。
她转身走向门口。
脚刚迈出一步,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她停下。
门帘被掀开,三个女人走进来。最前面的是卖陶碗的老汉家的媳妇,手里拿着一张纸。后面两个是修车妇和织布的寡嫂,都穿着干净的短褐,头梳得整齐。
“麦穗姐。”卖碗的媳妇开口,“我们商量好了,轮值表上加我们三个。”
陈麦穗看着她们。
“东墙那边,明天开始,我们三人一组,守三天。”
“火道巡查我们也报了名。”
“还有晒酱坛的防雨棚,我们几个今晚就搭。”
没人问能不能,没人说怕不怕。她们说完,就站在那儿,等着回应。
陈麦穗看了一圈她们的脸。
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