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陈麦穗走进墟市。她没去高台,而是站在角落一棵树下。她看见赵王氏正拦住一个卖布的男人,要他重新称重。里厨妇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登记簿,眼睛盯着秤盘。
一名年轻妇人走到陈麦穗身边,低声问:“我也能报名下一轮吗?”
陈麦穗看了她一眼:“识数吗?”
“会加减。”
“腿快吗?”
“能跑。”
“嘴严吗?”
妇人用力点头:“我说话,就跟埋进土里一样。”
陈麦穗从袖中取出一张空白告示:“明天贴新的。来早了,就有机会。”
妇人接过纸,手有些抖。她没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家方向跑。
日头偏西,巡查结束。十名女吏聚在市门前交还木牌。赵王氏把牌子递给陈麦穗时,说:“今日抓了四个短秤的,两个认罚,两个嘴硬。”
“名单呢?”
“记下了。”她递过小本。
陈麦穗翻看,点点头。
里厨妇最后一个交牌。她handed木牌时,手指蹭过陈麦穗的手背。
“今天喊了几次?”陈麦穗问。
“三……三次。”里厨妇声音轻,但没低头。
“很好。”陈麦穗看着她,“明天还敢喊吗?”
里厨妇吸了口气:“敢。”
陈麦穗把所有木牌收进鹿皮囊。她抬头看墟市。摊位整齐,通道宽阔,新水缸摆在十步一处的位置。几个孩子在模仿赵王氏叉腰的样子,嘴里喊着“短秤罚粟”。
她转身准备离开。
赵王氏忽然追上来:“布娘子!”
“还有事?”
“明天……我们能不能查牙行那边的摊?”
陈麦穗停下。
“他们那边……秤一直没人管。”赵王氏说,“听说有人在那里吃了亏,不敢声张。”
陈麦穗看着她。
“你想去?”她问。
“我想去。”赵王氏握紧擀面杖,“可我不认识路,也不知该找谁。”
陈麦穗沉默片刻。
“明天一早,我在市口等你。”她说,“带足水,穿结实鞋。”
赵王氏用力点头。
陈麦穗走了。她走出十几步,听见身后传来喊声。
是里厨妇。
“西区秤准!无异常!”
声音不大,但稳稳地传了出来。
陈麦穗没回头,脚步没停。
她走到田埂边,习惯性摸向间取炭笔。笔还在。她抽出,在竹片上写下:市女吏日,查实短秤四例,民众反应平稳,赵王氏可任带队。
写完,她把竹片塞进鹿皮囊。
远处,赵王氏正教里厨妇怎么用称砣校秤。两人围着一个秤盘,头靠得很近。
一个孩子跑过,手里举着一根小木棍,嘴里喊:“我是市察!不许短秤!”
陈麦穗站了一会儿,看向牙行方向。
那里安静。摊棚密集,通道狭窄。
她抬起脚,踩进田埂的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