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叔,”她说,“您手艺好,全村都知道。要是您能做出更准的斗尺,我愿出十倍工钱买。”
老吴猛地抬头。
“不止买一个。”麦穗说,“我还要在上面刻名字——‘匠人吴某制’,挂在信秤台旁,让所有人知道谁做的最准。”
风停了片刻。
老吴的肩膀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只挤出一句:“容我想想。”
说完,他拎起自己的斗和尺,低着头走了。背影弯得厉害,不像来时那样挺直。
人群慢慢散开。有人临走前看了眼信秤台,有人伸手摸了摸那块显出隐刻度的斗,然后悄悄退了回去。
徐鹤站在原地没动。
“你怎么知道他会来?”他问。
麦穗捡起断掉的炭笔头,放进鹿皮囊里。“牙行靠短秤赚钱,他们自己不做斗,都是找老吴打。他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有人来。”
“所以你早准备好了?”
“我只准备了工具。”她说,“能不能赢,还得看有没有人愿意认这个‘准’字。”
徐鹤沉默了一会。
“你那个隐刻度,”他说,“不只是为了防篡改吧?”
麦穗看他一眼,没回答。
她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块新陶片,用剩下的炭笔尖写下:试用双榫结构加固斗角,防久用开裂。
写完,她抬头:“您刚才用药粉显线,能不能用在别的地方?比如……量田的步弓?”
徐鹤没立刻说话。他看着她腕上的艾草绳,只剩半截,草叶干枯卷曲。
“可以。”他说,“但得换药。”
麦穗点头,把陶片翻个面,继续写。
油灯烧到了底,火光变暗。远处传来鸡叫,一声,接着又是一声。
阿禾走过来,轻声说:“天快亮了。”
麦穗嗯了一声,没停笔。
她正在画一张图,是斗的剖面,中间标出三道细线,分别写着“初校”“复核”“终定”。
徐鹤盯着那图看了很久。
“你要把这套法子推到整个墟市?”
“不止墟市。”她说,“只要有人交易的地方。”
徐鹤没再问。他从竹篓底层摸出一张羊皮卷,摊开一角。上面画着几种不同形状的量具,边缘注满了小字。
“我记了些东西。”他说,“或许能帮你。”
麦穗停下笔,抬头看他。
两人对视片刻。
她伸手接过羊皮卷,刚要展开——
一只飞蛾扑进油灯,火光猛地一跳,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