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看残匾背面的“医礼相易”,又抬头。
“谢郡守。”
他摆手,“不用谢我。你是对的,我只是……没再拦着。”
说完,他转身下台,带着官差离去。
走到村口,他停下,回望一眼。
废墟上,人还在聚集。竹简被传到一个年轻妇人手里,她一字一顿地读着,旁边的孩子跟着念。
“孤女……可代……父立户……”
陈麦穗站在原地,看着郡守背影消失在坡下。她把竹简交给阿禾,“抄一份,贴到晒场东墙。”
阿禾接过,“要不要加注解?有些字她们不认识。”
“不用。”她说,“一个字一个字认,才是记住。”
她弯腰从灰堆里捡起一块木片,上面残留半截“经”字。指尖蹭了蹭焦痕,放进怀里。
远处传来孩子的叫声。几个学童抱着抢出来的陶罐跑来,罐底还沾着药渣。
“麦穗娘!”领头的孩子喘着气,“我们把剩下的甘草根都包好了!”
她接过布包,打开看。根须黑,但还能用。
“放晒场去,铺开晾。”
孩子转身就跑。
她走向晒场,脚步不快。路上有人递来一碗水,她摇头谢过。到了晒场中央,她站定,环视四周。
妇人们正忙着分类药材、修补写字板、清点炭笔数量。一个老人坐在小凳上,用针线缝补一块麻布,那是原来挂在学堂门口的布帘,烧掉一半,剩下“纬学”两个字。
她走过去,在老人身边蹲下。
“您缝这个做什么?”
老人头也不抬,“挂回去。只要还有人认得这两个字,就不算完。”
她没说话,坐了下来。
阳光照在肩上,暖得很实。不像昨夜那场火,烫得人心慌。
阿禾走来,手里拿着刚抄好的律文,“贴哪儿?”
她指了指东墙最高处,“贴那儿。让所有人都仰头看。”
阿禾点头去了。
她坐着没动。看着妇人们来回走动,听她们低声交谈。
“以后我家闺女也能上学?”
“能。连病都能治。”
“那我要让她把字练好。”
一个穿粗布裙的女人走到她面前,手里捏着一张纸。纸是新的,边角还整齐。
“我不会写字。”她说,“但我记得你说的话。我想……我想让我女儿来上学。”
陈麦穗接过纸,“名字呢?”
“还没取正式名。家里叫她妞儿。”
“那就写‘妞儿’。”
她从袖口抽出炭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笔画歪斜,但清楚。
女人接过纸,紧紧攥住,像是怕它飞了。
“谢谢。”她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布娘子。”
“嗯?”
“我男人说我是瞎折腾。可昨夜火起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冲进去抢药柜。”
她顿了顿,“我觉得……我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