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整个东宫就跟被人泼了一锅滚油似的,炸了。
消息是从膳房那个昨晚值夜的小太监嘴里传出来的,长了腿一样,不到一个时辰就跑遍了东宫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昨晚在太子妃的自耕园里……翻地!”
“翻地?你没说胡话吧?太子殿下那是什么身份,龙子凤孙,怎么可能去干刨土的粗活?”
“我拿项上人头担保!膳房的刘三亲眼见的!说殿下就穿着身中衣,连外袍都没穿,额头上全是汗!后来还跟太子妃娘娘蹲在膳房门口,吃了个烤得黑漆漆的泥疙瘩!”
“我的老天爷!这太子妃娘娘是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看不是迷魂汤,是狐狸精!把殿下的魂儿都勾走了!”
流言蜚语传到各院妃嫔的耳朵里,味道就全变了。
“哐当!”
一声脆响,一套上好的汝窑茶具在宁馨儿的寝殿里碎成了片。
宁馨儿是吏部尚书宁思海的掌上明珠,才进宫没多久,没有见识过太子妃娘娘的厉害。
“翻地?吃泥疙瘩?李承稷,你是疯了吗!”
宁馨儿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精心描绘的眉眼因为嫉妒而扭曲。
她为了等太子,沐浴焚香,抚琴作画,把自己活成了一尊最雅致的玉器,可李承稷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她。
那个范柔柔呢?
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整日不是泥就是土,像个乡野村妇,却能让那个最重规矩、最爱体面的太子为她弯腰,为她流汗!
凭什么!
她到底输在哪儿了?
输给了范柔柔那身不知所谓的疯劲儿?可那种毫无体统、不讲规矩的疯,怎么会入了李承稷的眼?
宁馨儿想不明白,她只觉得范柔柔这个人,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硌得她心口生疼,喘不过气。
而如张美人这般,平日里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妃嫔,这下是彻底熄了那份争宠的心思。
她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太子妃娘娘,段位太高,跟她们根本不是一个路数的。
人家连太子都能哄去刨地,她们还在琢磨着怎么描眉画眼,怎么熏香更别致,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与其费尽心思去跟她斗,不如早早抱上这条大腿。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通往自耕园的小路上就没断过人。
各院送来的礼品在范柔柔的园子门口堆成了小山。
“娘娘,这是西域新贡的琉璃风灯,挂在您这园子里,晚上肯定亮堂!”
“娘娘,这是南边送来的暖玉,您揣在怀里,冬天侍弄这些花草也冻不着手!”
“娘娘,这是奴婢家传的护手膏,保证您这双手啊,用了跟没下过地一样,又白又嫩!”
范柔柔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她大马金刀地坐在田埂上,嘴里“咔嚓咔嚓”啃着一个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水萝卜,看着小桃和李嬷嬷手忙脚乱地清点礼物,心里乐开了花。
这些人,真是太可爱了。
不就是让李承稷体验了一下劳动人民的快乐吗?就把她们吓成这样。
“娘娘,这……这张美人送来的暖玉,咱们拿来做什么呀?”小桃抱着个锦盒,一脸为难。
范柔柔啃完最后一口萝卜,拍了拍手上的土,随口道:“埋地里,看看明年能不能长出一堆小玉来。”
“噗嗤。”旁边清点册子的李嬷嬷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范柔柔也乐了,她眯着眼看着这满园的“贡品”,心情大好。
她们以为李承稷是在陪她胡闹,是在为她“折腰”。
要是让她们知道,李承稷昨晚看着那筐土豆的眼神,比看她们这些美人加起来还要亮,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
这哪是胡闹啊。
这分明,是要干大事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