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稷死死地盯着范柔柔,他试图从她那张看似真诚的脸上找出一丝心虚或者撒谎的痕迹。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表情无辜又坦然,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李承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夸她?你管那叫夸她?”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你让她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你让本宫的东宫成了笑话!你让本宫也成了笑话!这就是你所谓的‘夸’?”
“笑话?”范柔柔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眉头微微蹙起,一脸的不解,“殿下,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臣妾觉得,今天的赏花宴办得很好啊,大家都很开心。”
她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给他听:“您看,那些妃嫔姐妹们,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合,比过年还热闹。臣妾觉得,这才是宴会的真谛嘛,就是要让大家开开心心的。难道非要一个个正襟危坐,皮笑肉不笑,那才叫体面吗?那多累啊。”
李承稷被她这番歪理邪说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想反驳,却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要跟她说,妃嫔们笑的是娜扎,笑的是他这个太子没眼光,宠了个笑话?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范柔柔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还嫌不够,又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我为你着想”的语气说道:
“再说了,殿下,臣妾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您好啊。”
“为了我好?”李承稷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冷笑一声,“你把本宫的脸都丢尽了,还敢说是为了我好?”
“当然是为了您好。”范柔柔的表情严肃起来,眼神里透着一股“你不懂我苦心”的幽怨。
“殿下您想,这娜扎姑娘,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人。外面都传言,说您为了她,建了曼舞殿,日夜笙歌,宠得跟什么似的。这话传出去好听吗?朝堂上的那些言官御史,会怎么说您?他们会说您沉迷美色,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她顿了顿,观察着李承稷的脸色,继续说道:“臣妾身为太子妃,有责任和义务维护您的声誉。所以臣妾就想了个办法,把她变成一个笑话。您想啊,一个被太子妃用红薯干戏耍的舞姬,谁还会把她当回事?谁还会觉得您是真的沉迷于她?大家只会觉得,哦,原来太子殿下只是觉得她跳舞像风车,图个乐子而已。这样一来,那些言官御史不就没话说了吗?您看,臣妾是不是用心良苦?”
李承稷彻底呆住了。
他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振振有词的女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现,自己的思路完全跟不上她。
她竟然能把一件泼妇行径,硬生生扭曲成是为了维护他的声誉?还说得头头是道,逻辑……逻辑虽然诡异,但竟然他妈的能自洽!
他胸口剧烈起伏,本是挟雷霆之怒而来,准备让她跪地求饶,让她明白这东宫究竟谁说了算。
可现在,他所有酝酿好的威严和怒火,都像是砸进了一团看不见的蛛网里。不仅没伤到那只悠然自得的蜘蛛,反而把自己给牢牢粘住,动弹不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憋屈,前所未有的憋屈。
“你……你简直……”他指着范柔柔,你了半天,脑子里闪过“强词夺理”、“荒谬绝伦”、“不可理喻”等一连串词,却现没有一个能精准地概括眼前这个女人。
说她蠢吧,她这套歪理竟能逻辑自洽。
说她聪明吧,天底下哪个正常人会干出这种事?
“殿下,您别激动,气大伤身。”范柔柔见他气得抖,竟真的上前一步,伸出小手,无比体贴地在他胸口上轻轻拍了拍,帮他顺气。
那动作,熟练又自然,像是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李承稷浑身一僵,只觉得她碰过的地方,窜起一股火,烧得他头皮麻。
他一把挥开她的手,却听她幽幽一叹:“臣妾知道,您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没关系,日久见人心嘛。您只要知道,臣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咱们东宫这个家,就够了。”
她那真诚的眼神,那温柔的语气,那为夫君操碎了心的贤良模样,让李承稷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
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
他猛然惊醒,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再顺着这个女人的思路走下去,否则迟早要被她带进沟里,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