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卷起官道上的枯叶与尘土,拍打在冰冷的囚车木栏上。
数十名神情肃穆的禁军,如一柄出鞘的利刃,护送着这辆简陋的囚车,缓缓驶向京城。
囚车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蜷缩在角落。
他的头结成了饼,脸上糊满了泥垢与污血,曾经象征着无上尊荣的亲王袍服,此刻已烂成布条,勉强挂在身上。
那双眼睛,时而空洞无神,时而又迸出癫狂的光,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几个词。
“土豆……我的土豆……都熟了……”
“凯旋……恭迎本王凯旋……哈哈哈……都跪下!”
若非那破烂袍服上依稀可辨的四爪蟒纹,谁能想到,这个疯子,就是数月前还手握十万大军,意图染指皇位的九王爷,李承瑞。
消息,早就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九王爷在北境“操练兵马”,居功至伟,如今“边境已安”,太子殿下仁德,特派大军,将其“恭迎”回京。
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拍,这事儿就成了最好的段子。
“恭迎?”
“用囚车恭迎?我爹下葬都没这么大排场!”
官道两旁,早已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扶老携幼,伸长了脖子,都想亲眼看看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王爷,如今是何等落魄模样。
“那就是九王爷?天爷,瞧着比城门口的叫花子还不如!”
“嘘!小点声!我可听说了,这位爷在北边想学太祖爷,自己当皇帝呢!结果啊,被太子爷几句话就给收拾了!”
一个穿着短褂的汉子,压低了声音,唾沫星子横飞。
旁边一个大娘立刻接话:“造反?那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太子殿下怎么没把他砍了?”
“你这就不懂了吧!”一个摇着扇子的说书先生挤了过来,一脸的神秘,“咱们太子殿下,那叫一个菩萨心肠!对外说,九王爷是为国分忧,操劳过度,得了失心疯!不但不杀,还专门给他修了座新王府,让他颐养天年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都炸了锅。
“还有这等好事?这哪是惩罚,这是赏赐啊!”
“太子殿下心也太善了!”
“善?那叫手段!”说书先生扇子一合,敲了敲手心,“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九王爷那十万大军,为何不战自溃?关键,就在太子妃娘娘献上的神物上!”
他故意顿了顿,享受着众人急不可耐的目光。
“那神物,名曰‘土豆’!一亩地能打几千斤的粮食!太子殿下得了此物,二话不说,全都送去了北境!九王爷想让士兵饿着肚子陪他造反,可太子殿下却让大家伙吃饱了饭!”
“你想想,一边是画大饼,一边是热腾腾的土豆炖肉,你跟谁?”
“那还用说!谁给我饭吃,谁就是我爹!”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嗓子,引来一片哄笑。
说书先生得意地一扬眉:“正是这个理!所以啊,太子殿下压根就没动刀子,人家北境的将士们,吃着太子爷的粮,心早就向着东宫了!后来听说太子爷号召开荒种土豆,那十万大军,跑了一大半,都扛着锄头回家孝敬父母、养活老婆孩子去了!谁还陪着一个疯王爷做梦啊!”
一番话说得是通俗易懂,酣畅淋漓。
百姓们听得是如痴如醉,再看向那囚车里疯疯癫癫的李承瑞时,眼神里已经没了同情,只剩下鄙夷和嘲弄。
而当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东宫的方向时,那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敬畏,化作了由衷的、狂热的崇拜。
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
只用那寻常百姓最看重的“吃饱饭”三个字,就瓦解了一场天大的祸事。
这位太子殿下,是神人!是未来的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