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七十二个时辰。
对于京城里的大多数人来说,这三天平淡无奇。
但对于李承稷来说,这三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炼狱般的煎熬。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都显得憔-cui而暴躁。
朝堂之上,对他的弹劾和非议已经达到了顶峰。连一向支持他的几位老臣,都开始旁敲侧击地劝他“以大局为重”。
皇帝派人来问了三次,问他这场“演武”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皇后更是直接下了一道懿旨,措辞严厉地斥责他“胡闹”,命他立刻收兵回朝,到慈宁宫跪着请罪。
所有的压力,都像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凤仪殿,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第三天的黄昏,是李承稷给出的最后期限。
如果日落之前,再无任何消息,卧牛山的大军,就将开始拔营撤退。
东宫书房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李承稷坐在案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的夕阳。那轮红日,正在一点一点地,沉入西山。
王德全和几个心腹太监侍立在旁,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到这位已经处在爆边缘的太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在了天际。
夜幕,降临了。
李承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笑。
输了。
他终究还是赌输了。
他站起身,正准备下达撤兵的命令。
就在这时——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像一柄利刃,猛地划破了东宫书房内死一般的沉寂。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血腥味的狂风卷入殿内。
一名羽林卫传令兵,说不清是跑还是滚,踉跄着冲了进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身上的盔甲碎裂不堪,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透,脸上混着泥土与血污,唯独那双眼睛,在极度的惊恐之中,竟透着一丝诡异的狂喜。
王德全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厉声呵斥,却被那传令兵下一句话堵在了喉咙里。
“殿……殿下!八百里加急!西北……西北急报!”
李承稷僵硬地转过身,那颗沉入谷底的心,被这几个字狠狠地拽了上来,悬在了嗓子眼,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血人,喉结滚动,挤出一个字。
“说!”
“宁……宁王李承昊,于三日前,在雍州竖起反旗!”传令兵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力竭而嘶哑破裂,“他……他打着‘清君侧,诛妖妃’的名号,起兵了!”
“他亲率五万精锐铁骑,并未按常理攻打铜关,而是……而是绕道早已废弃的古商道,直扑京畿!”
“其麾下先锋部队,已于今日午时,抵达……抵达了卧牛山地界!”
传令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完,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书房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王德全和其他几个太监,已经彻底傻了,张着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偶。
造反?
绕道?
卧牛山?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们的天灵盖上。
而李承稷,却在这一片死寂中,缓缓地,缓缓地,挺直了自己已经佝偻了两天的脊梁。
他脑中一片空白,传令兵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他耳边反复回荡,炸响。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