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稷一整天都坐立难安。
朝堂上的唇枪舌剑,皇后那边的猜忌施压,都让他心烦意乱。但他最在意的,还是那些从凤仪殿传回来的、乱七八糟的密报。
“‘狼都被大黄狗打跑了,现在还是种萝卜有意思’?”
“‘萝卜种好了,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打狼’?”
“‘地要松土,苗要补铁,虫子要喂鸡’?”
李承稷看着王德全呈上来的记录,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些话,单独看,全都是一个疯子在胡言乱语。可不知道为什么,联系到眼下的局势,李承稷总觉得这些话里藏着别的意思。
“狼被打跑了”,是指宁王的奇袭计划已经被他派兵扼制住了吗?
“种好萝卜才有力气打狼”,这是在提醒他,后勤补给才是重中之重?
“松土”、“补铁”、“喂鸡”……这又是在暗示什么?难道是说他的布防还有漏洞?或者朝中有内奸?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范柔柔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背后,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不行,他必须再去见她。他受不了这种被蒙在鼓里,被一个“疯子”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要撬开她的嘴,把她脑子里藏着的所有秘密,都挖出来!
傍晚时分,李承稷再次摆驾凤仪殿。
这一次,他没有让任何人通报,而是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走进了那个让他又敬又怕的院子。
范柔柔刚刚忙完农活,正坐在菜畦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端着一碗凉茶,咕咚咕咚地喝着。她满身都是泥土,脸上还沾着几道灰,像只刚从泥地里打滚出来的小花猫。
看到李承稷突然出现,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抬起头,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笑嘻嘻地问:“殿下,您又来啦?是不是也想来尝尝我种的萝卜?”
李承稷没有理会她的玩笑,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得像是要结冰。
“范柔柔,收起你那套疯疯癫癫的把戏。告诉我,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范柔柔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知道什么呀?我知道地干了要浇水,苗黄了要施肥,长了虫子要捉掉。殿下,您想知道哪一样?”
“你!”李承稷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心口堵。他强压下怒火,缓缓蹲下身,让自己与她平视。
“沙盘上的那条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因为那里路好走呀!”范柔柔理所当然地道,“殿下您想啊,那些大灰狼,又懒又馋,肯定挑平坦的大路走,不愿意去爬那些高高的山。而且,平地上的小肥羊又多又肥,抓起来多省事。”
又懒又馋……挑平坦的大路……
李承稷的心猛地一沉。这看似天真的童言,翻译过来,不就是“叛军为了快推进,会选择地形开阔的路线,以便于骑兵展开”以及“沿途富庶,利于就地补给”吗?
她的每一句疯话,都精准地踩在了兵法的要害上!
李承-cè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好,那你说‘狼被打跑了’,是什么意思?我派出去的兵,能赢吗?”
“当然能赢啦!”范柔柔把碗底最后一口凉茶喝完,豪气地用袖子擦了擦嘴,“殿下您想啊,咱们的大黄狗,都提前躲在路边的草丛里了。那群笨狼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头就撞进了笼子里。这不就是瓮中捉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