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时对他失望是因为,她遵照羌奶奶的遗愿,把他当自家小孩疼他,而他却做鬼不做人,当面一套,背后另一套。
看他认识不少字,聪明伶俐,高高在上,实际上混小子一个。
他表面上老实肯干,事实上是风吹两面倒的滑头。
看他当面对奶奶信誓旦旦,其实一肚花花肠子。
他既通过关系扣住你亲姑姑的团员关系不让转走,影响你忠云姑在东北进步。
他又和你忠芳姑姑眉来眼去,现在借排戏,整天粘在一起,能怪你奶奶不把他当人吗?
说到底他就是个有才无德无情无义的小人物!
“你东北大姑父,”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暖。
“那才是真金不怕火炼。有觉悟,有头脑,有情有义,靠得住!
他惦记你,怕你年纪小,心思浅,离羌忠远近一些,沾上他那股子浮躁、攀高踩低的邪气。
大姑父的话你得记牢了,小海!”
昊文兰拢了拢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袄,像是要把这世间的寒气和算计都隔绝在外。
“眼下这‘特殊运动’刚开始,许多人都借着这股东风,翻旧账,谋私利。
你看看你那副耳坠子,”
她眼神一暗。
“跟这‘革命’沾不上半点边么?
马小建那小子,心里歪得很,藏着坏心眼!
让你上了当!他把你扔的金子从河里摸走了,赚了个大便宜。
你呢?扔了耳坠子,就真成了革命小将的样子了?
就能算是彻底革了命?傻孩子!”
她叹了口气,那叹息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磨盘。
“如今像马小建这样,打着革命的旗号,干着那些肮脏事的,不是一个两个!
张小建、李小建……多着呢!
羌忠远他再这样不收敛地飘下去,迟早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语气坚决,像斩钉截铁的刀:
“就像那刚煮熟的虾子,红得最扎眼、最得意的时候,也就是它的大限到了的日子!”
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院门口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文兰在家吗?教育儿子呐?”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快,却又不失温和。
永海抬头望去,只见大队主任于泽英裹着一件半旧的军绿色棉大衣,脸上挂着笑,步伐轻快地走进来。
她的笑意浮在脸上,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寒风卷着她鬓角的几缕灰,显得格外精神。
“于主任!”
昊文兰连忙站起身,脸上也挂起了应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