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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我道天宽（第1页）

混沌初开般的光之漩涡高悬天际，温暖柔和的光流如天降甘霖，涤荡着战场的残破与污浊。蚀时浊流冰消瓦解，焦土钻出新绿，崩裂的虚空被无形之手温柔抚平。劫后余生的欢呼如同海啸席卷残存的壁垒，修士们相拥而泣，玄诚子朝着虚空那道浴血的身影深深叩拜，唐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掌中明灭却顽强的白金薪火，露出疲惫却灿烂的笑容。

然而，这新生的光，却照不透林陌眼中凝固的冰寒。

“清玥——！！！”

那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压过了一切喧嚣，带着神魂被生生剜去的剧痛。他如同断翅的陨星向下坠落，视线死死锁在光海中央——那缕微弱摇曳的湛蓝情火，正艰难勾勒出一个近乎透明的轮廓。

素衣胜雪，霜如雾，紧闭的双睫在虚幻的脸庞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苏清玥悬浮在那里，由最稀薄的光与情魄维系，仿佛被晨风一触便会彻底消散的露珠，带着耗尽了所有本源后的深深疲惫与…一种近乎神性的宁静。

“不…清玥…别走…”林陌嘶哑地呼唤，口中涌出的淡金色混沌之血在坠落中划出凄厉的弧线。他拼命伸出手，指尖因过度用力而痉挛，试图抓住那缕维系着爱人最后存在的微光。然而，身体的崩坏比意念更快，道躯上那些被天道反噬、被怨念侵蚀的裂痕，在光流的照耀下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咔嚓”声，加蔓延！

他太虚弱了。三击弑天，以身为桥强夺被污秽的时光本源，最后更是承载了混沌钟、归墟剑与苏清玥情魄所化的终极一击，他的生命本源早已油尽灯枯。此刻，维系他存在的，仅剩那不屈的意志和对眼前之人的执念。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控坠落的刹那——

嗡！

腰间那枚布满裂痕的青玉铃铛，再次出微弱却清晰的颤鸣。这一次，没有混沌星辉逸散，而是从中骤然飞出一道凝实许多的湛蓝流光！

是钟灵！

小器灵萝莉的身形依旧虚幻，却不再是之前那随时溃散的烟霭。她的灵体由纯净的湛蓝情火与一丝混沌道韵交织而成，眉眼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静与肃穆，再无半分往日的跳脱毒舌。她化作一道迅疾的流光，瞬间托住了林陌下坠的身躯。

“主人！”钟灵的声音带着哭腔，湛蓝的小手紧紧抓住林陌残破的衣襟，情火之力源源不断注入，试图稳住他崩溃的道躯，“撑住！苏姐姐…苏姐姐还有救！”

情火入体，如同冰冷的躯体注入一丝暖流，让林陌几近涣散的神智猛地一清。他借着这股力量强行稳住身形，不顾道躯崩裂加剧的剧痛，燃烧着最后的神魂之力，化作一道流光扑向那虚幻的苏清玥。

“清玥！”他停在光海边缘，不敢再靠近，生怕自己紊乱的气息惊扰了那脆弱的平衡。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指尖距离那虚幻的轮廓仅有寸许，却仿佛隔着无垠星河。

苏清玥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蝶翼，在春日的暖阳中尝试着第一次苏醒。这微小的动作，却让林陌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

那双曾倒映星海、澄澈如冰湖的湛蓝眼眸，此刻却失去了焦距，蒙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灰翳。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破碎的星辰在无声沉沦，又像凝固了两片经历过宇宙寂灭的寒冰。空洞，茫然，带着一种脱了生死、看破了万古轮回的…漠然。

这眼神，刺得林陌神魂剧痛！比天道巨眸的湮灭凝视更甚万倍！

“清玥…是我！林陌！”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恐慌，试图唤回她的神志，“你看我！我们赢了！天道…天道碎了！”

苏清玥虚幻的目光，缓缓移动，终于落在了林陌满是血污与裂痕的脸上。那灰翳笼罩的眸子，极其缓慢地聚焦，如同生锈的机括在艰难转动。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在那片漠然的冰湖深处荡开。

“…林…陌？”她的唇瓣微微翕动，声音缥缈得如同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叹息，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了莫大的力气，带着浓重的困惑，“天…碎了？”她似乎无法理解这两个词的含义，目光掠过林陌，投向下方欢呼的人群，投向那新生的光之漩涡，投向这片正在快复苏的天地。那眼神，如同一个局外人在审视一幅与自己无关的画卷。

“对！碎了！我们赢了！”林陌急切地回应，心却不断下沉。苏清玥的状态远比他想象的更糟。情魄燃尽，霜成灰，她付出的代价是生命本源和神魂核心的彻底枯竭。此刻残存的，不过是依靠混沌光流和最后一点执念维系的空壳。更可怕的是，那灰翳…是天道意志同化的征兆！她以情魄点燃众生善念，焚尽怨障，却在最后关头，自身也成为了连接新天道的桥梁，被那庞大、冰冷、无情的规则洪流冲刷、浸染！

“赢…了？”苏清玥重复着，灰翳后的眸子闪过一丝更加深沉的茫然，随即又被无边的疲惫淹没。她缓缓抬起虚幻的手，似乎想触碰林陌的脸，指尖却在半途无力地垂下，“好…累…”话音未落，那本就虚幻的身影猛地一晃，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构成轮廓的湛蓝情火瞬间黯淡下去，几近熄灭！

“不——！”林陌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扑上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同样濒临崩溃的残躯，将那虚幻的光影紧紧拥入怀中！

没有实质的触感。只有一种冰寒刺骨的空虚，和一种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仿佛拥抱的不是爱人，而是一块即将融化的万载玄冰，又像拥抱着一个正在急坍缩的黑洞，疯狂地汲取着他仅存的生命力和温暖。

嗤嗤嗤——！

林陌身上那些崩裂的伤口，在与苏清玥虚幻身躯接触的刹那，如同被泼上了强酸，出恐怖的灼烧声！淡金色的混沌之血加涌出，却又在接触到苏清玥身体的瞬间，被那冰寒的空虚冻结、化为细碎的冰晶消散！他的道躯，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透明，裂痕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

“主人！快松开！你的混沌本源会被她彻底吸干的！”钟灵尖叫着扑上来，湛蓝的小手爆出情火，试图分开两人。但她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撼动林陌决死的拥抱。

“呃啊…”林陌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因为极致的冰寒和本源流失而剧烈颤抖，双臂却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怀中那冰冷虚幻的身影箍得更紧。他低下头，滚烫的额头抵住苏清玥同样虚幻冰冷的额心，混沌星眸死死盯着她灰翳弥漫的双眼，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疯狂意志。

“清玥！看着我！别睡！别让那该死的东西吞了你！”他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带着血沫，“你说过…要一起看新世的朝阳！你说过…要守护我们的道！醒过来！苏清玥——！给我醒过来！”

磅礴的神魂之力，混合着他滚烫的生命本源与至死不渝的执念，不顾一切地通过额心相抵之处，蛮横地冲入苏清玥那濒临寂灭的神魂核心！如同一道撕裂永夜、焚尽冰原的混沌怒雷，狠狠劈向那片被灰翳笼罩的漠然冰湖！

轰——！！！

苏清玥虚幻的身躯猛地一震！灰翳弥漫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狂暴炽烈的力量狠狠击碎！那空洞漠然的眼神，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混乱取代！

“啊——！”她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啸，虚幻的身体在林陌怀中剧烈挣扎！构成身体的湛蓝光点疯狂明灭，时而凝聚，时而溃散。一股冰冷、庞大、混乱的意志洪流，夹杂着新生天道的雏形法则碎片，从她神魂深处被林陌的力量强行搅动、排斥出来！

“滚出去！”林陌咆哮着，七窍中喷涌出淡金色的血雾，混沌元婴在他头顶浮现，同样布满裂痕，额间的竖瞳怒睁，爆出吞噬万古的灰芒，疯狂撕扯、吞噬着从苏清玥体内逸散出的天道法则碎片！

这是一场生在灵魂最深处、凶险万分的拔河！林陌在以自己的生命本源和混沌道则为燃料，燃烧一切，只为将苏清玥即将被天道同化的神魂核心，从那冰冷规则的泥沼中，硬生生拽回来！

苏清玥的挣扎越来越弱，尖啸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她灰翳弥漫的眸子在林陌不顾一切的冲击下，如同破碎的琉璃，那层漠然的冰壳片片剥落，露出了底下被深埋的、属于“苏清玥”的惊惶、痛苦与…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眷恋。

“…痛…林陌…好痛…”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小女孩般的无助，虚幻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林陌残破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这声呼唤，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中了林陌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眼中的疯狂稍敛，涌上无尽的痛惜，拥抱的力度却更加坚定。

“我知道…我知道很痛…”他声音沙哑，带着哽咽，抵着苏清玥额头的力道却更加沉稳，输送的本源之力带上了一丝抚慰的柔光，“忍着点，清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着你…把它们赶出去…把它们从你身体里…赶出去！”

他的混沌元婴出无声的咆哮，竖瞳灰芒大盛，吞噬的度陡然加快！同时，他空出一只手，猛地拍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

噗！

一大口蕴含着浓郁混沌本源、闪烁着淡金神曦的心头精血，被他硬生生逼出！这口血喷出，林陌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身体几乎完全透明，裂痕密布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但他眼神却亮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