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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情火锻魔钟壁澄明（第3页）

**真实之重，魂融破茧**

幻境破碎的洪流裹挟着两人，坠入一片光怪陆离、色彩疯狂扭曲的混沌乱流。这里是恶念侵蚀下的混沌钟内空间夹层，时空法则紊乱，无数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乱流中飞旋、碰撞，折射出林陌过往的喜怒哀惧，血火悲歌。

“呃…”苏清玥闷哼一声，强行穿透幻境壁垒带来的反噬与空间乱流的撕扯同时爆，让她神魂剧痛欲裂，霜白长狂舞，身形在乱流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几乎稳不住。她艰难地抬头，望向不远处。

林陌悬浮在乱流中心，身体微微蜷缩，双臂环抱着自己，头颅深埋。少年青涩的粗布衣衫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惯穿的玄色战袍，只是那战袍上布满了虚幻的裂痕，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神魂。他周身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与自我厌弃的气息，那气息甚至引动了周围混乱的时空碎片，幻化出更多血淋淋的过往景象：韩老残魂燃烧成阵图的最后笑容、苏清玥霜染鬓的瞬间、青石村冲天而起的火光…

他沉溺在失去的痛苦中，如同作茧自缚的蛹，将自己一层层包裹在绝望的厚茧里。幻境虽破，心魔未除！深渊恶念的侵蚀如同跗骨之蛆，正借着这份自我放逐的沉沦，疯狂侵蚀他的道基，攀附混沌钟核心！

“林陌！醒来！”苏清玥不顾乱流撕扯，强行催动情火，出穿透灵魂的呼唤。声音在扭曲的时空中传播，变得断续而微弱。

林陌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深埋着头，环抱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只要不抬头，就不用面对那血淋淋的真实，不用背负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责任与失去。

“懦夫！”苏清玥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她不再呼唤，而是将残存的所有神念与情火本源，毫无保留地凝聚！识海中，那柄由情火与太虚剑意凝聚的湛蓝光剑再次显现，但这一次，剑身之上，属于“寂灭”的锋芒尽数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包容万物、孕育生机的“创生”之意！

她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燃烧的湛蓝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撞向林陌自我封闭的魂茧！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湛蓝的流星在触及林陌魂体的瞬间，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融化”了进去。

轰——！

林陌的识海世界，因这外来神魂的强势闯入，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里不再是混沌钟内的乱流，而是他心象的具现。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压抑，厚重的乌云如同浸透了血水的破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脚下是龟裂焦黑的大地，裂缝深处流淌着滚烫的岩浆，散出硫磺与绝望的气息。无数扭曲的、由痛苦记忆凝聚的黑色人影，如同没有面孔的鬼魅，在荒原上游荡，出无声的悲泣和控诉。这里是绝望的渊薮，是自我惩罚的炼狱。

苏清玥的神魂化身悬浮在这片死寂荒原的上空，白如雪，衣袂飘飘，周身燃烧着湛蓝的情火，如同一颗坠入永夜的星辰，是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光源与生机。

“出去…”一个沙哑、疲惫、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声音，如同闷雷，在铅灰色的天穹深处隆隆回荡。是林陌意识本体的抗拒。

“跟我回去！”苏清玥的声音清冷而坚定，穿透层层阴霾。

“回去？”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烈的自嘲与绝望，“回去面对什么？破碎的九界？无尽的厮杀？还是…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个个为我而死？！韩老…无月…还有你！”最后一声“你”，如同泣血，天穹深处骤然劈下一道暗红色的闪电，狠狠砸在苏清玥不远处的地面，炸开一个焦黑的深坑！

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荒原上游荡的黑色人影变得更加扭曲狰狞，出刺耳的尖啸，如同潮水般向着苏清玥的神魂化身扑来！它们撕扯着她的魂力光焰，试图将她拖入这绝望的泥潭。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苏清玥无视那些扑来的怨念化身，情火升腾，将靠近的怨念灼烧成青烟。她仰望着铅灰色的天穹，声音带着锥心刺骨的质问：“沉溺在虚假的温暖里，就能让逝者复生？逃避真实的痛苦，就能阻止悲剧重演？林陌！这不像你！那个在青石村灰烬中爬出来的放牛娃，那个在问道仙门绝境里杀出一条血路的林陌，去哪了？！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早就死在了你不敢面对的懦弱里？！”

“闭嘴！”天穹震怒，无数暗红雷霆如狂龙乱舞，疯狂劈落！大地剧烈震颤，岩浆喷涌！林陌的意识在剧烈的痛苦与愤怒中咆哮：“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背负着所有逝者的期望活下去…有多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子！”

“我是不懂！”苏清玥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漫天雷霆，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我不懂你为何要将所有重担都扛在自己一人肩上！我不懂你为何认定只有牺牲才能换来守护！我更不懂…你为何宁愿沉溺在这自怨自艾的幻痛里，也不愿睁开眼看看，看看那些还活着、还在为你、为这片天地拼命的人！”

她张开双臂，任由荒原上呼啸的绝望之风撕扯她的魂体，霜狂舞，声音穿透一切阻隔，清晰地烙印在林陌神魂深处：

“看看壁垒之上，那些喊着‘壁垒永固！英魂不朽！’的修士！他们流的血，是为谁而流？看看青石村的旧址，那个引动地脉混沌气的放牛娃！他掌心的铜铃虚影，承载的是谁的希望？看看我！”她指向自己因魂力透支而愈虚幻、霜蔓延的身影，眼中情火燃烧到极致，几乎要焚尽自身：

“看看这一头白！看看这满身伤痕！林陌！我的寿元、我的神魂、我的情魄…早已与你，与混沌钟，与这九界的未来死死纠缠！你沉沦于此，便是亲手将我、将韩老用命换来的希望、将九界苍生最后的火种，一同拖入这永恒的绝望深渊！”

“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守护？！这就是你不敢面对的…真实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开天之斧，狠狠劈开了林陌识海世界中那厚重的铅灰色天穹！

“轰隆隆——！”

识海世界剧震！漫天狂舞的暗红雷霆骤然停滞、消散！荒原上那些扭曲咆哮的黑色怨念化身，如同被抽走了支撑，动作瞬间僵住，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作黑烟消散。龟裂焦黑的大地深处，那滚烫的岩浆不再喷涌，反而透出一种沉凝的暗金光泽。

天穹的裂痕中，不再是冰冷的虚空，而是投射下了一道温暖、纯净、带着无尽生机的湛蓝光芒——那是苏清玥燃烧情火所化的创生剑意！光芒所及之处，焦黑的大地竟以肉眼可见的度褪去死寂，龟裂的缝隙中，点点嫩绿的、蕴含生机的草芽顽强地钻出，在绝望的废墟上摇曳！

铅灰色的天幕如同破碎的蛋壳，片片剥落，露出了其后…浩瀚无垠、无数星辰生灭流转的混沌星海！那是混沌钟内真实空间的投影，也是林陌道基的根源！

在这新生的、真实与希望开始萌的识海世界中，林陌的身影终于缓缓显现。

他不再是蜷缩的少年，也不再是身披玄甲的大乘修士。他赤着上身，精壮的身躯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狰狞伤疤，每一道都诉说着一段血与火的过往。他低垂着头，长长的黑遮住了面容，只有紧握的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青筋虬结，微微颤抖着。

苏清玥的神魂化身缓缓降落，落在他面前龟裂却已萌新绿的土地上。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湛蓝的眼眸中，情火依旧燃烧，却不再炽烈逼人，而是化作了一种深沉如海的包容与等待。她伸出了手，手掌白皙，掌心纹路清晰，带着生命的温度与真实的触感，递向那个被痛苦压垮的男人。

时间，在这片新生的识海世界中仿佛凝固了。

只有微风吹拂新草的沙沙声，和星海流转的浩瀚韵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林陌颤抖的肩膀，终于缓缓平复。遮住面容的长缝隙中，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坠落，砸在脚下嫩绿的草芽上，溅起微小的水光。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黑滑落，露出一双眼睛。那不再是少年清澈的眼，也不是大乘修士睥睨的眼。那眼中布满了血丝，深藏着无法言说的疲惫与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如同刚刚从最深的地狱中爬出，遍体鳞伤。然而，在这片悲伤的废墟之上，却有一点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属于“林陌”本真的光芒，在瞳孔最深处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