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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心牢共堕（第3页）

一点微光在前方亮起。

下坠感消失，双脚传来踏实的触感。林陌猛地睁开眼，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骤然收缩。

纯净无瑕的琉璃蓝天幕下，巨大的水晶如同星辰碎片铺满大地，折射着柔和梦幻的七彩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纯净的灵气和…清雅悠远的玉兰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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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花树！

那株仿佛撑起天地的巨大玉兰，就在前方不远。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的花瓣，正纷纷扬扬，如同最温柔的雪，无声飘落。树下，一个穿着素白小裙、赤着白嫩小脚的银女童，正咯咯笑着追逐着飘落的花瓣。她有着一双纯净无瑕的蔚蓝眼眸，盛满了不谙世事的快乐。

小夜璃！

“阿娘！你看这片！最大最白！”女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她小心地捧起一片花瓣，献宝似的跑向花树下静立的高挑女子。

夜璃的母亲，那位银蓝眸、气质温婉宁静的族长，正温柔地注视着奔向自己的小人儿。她伸出手，指尖泛起柔和的月白光晕，将那片花瓣凝固定格成晶莹的玉兰冰晶。“看，这样就能永远保存它的美丽了。”

“哇！阿娘好厉害！”小夜璃睁大了蔚蓝的双眼，满是崇拜，小心翼翼地接过冰晶花瓣，紧紧捂在胸口，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眼前这美好纯净得如同梦幻的画面，却让林陌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水晶天地的崩塌，魔焰陨石的坠落，父亲的浴血战死，母亲以身为祭的决绝…以及最后，被深渊烙印控制，亲手屠灭全族的滔天血海！

“不…不要…”林陌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要阻止，想要提醒。但他现自己只是一个无法触碰、无法声的旁观者，如同隔着厚重的水晶观看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空间微微波动。一个身影无声地浮现。

是夜璃。

不再是黑纱覆面、气息死寂的黑渊圣女，而是…林陌从未见过的样子。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裙，样式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却没有任何华贵的纹饰。银色的长如同流淌的月光，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没有挽起。脸上没有任何遮挡，露出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依旧难掩惊心动魄美丽的容颜。

最让林陌心头剧震的，是她的眼睛。不再是冰冷的暗金，而是…如同眼前这个小夜璃一般的、纯净的蔚蓝色！只是这蔚蓝中，没有童真的快乐，只有深不见底的、沉淀了万古的悲伤与疲惫，像一片承载了太多风暴、濒临破碎的宁静海。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花树下幸福嬉戏的母女，看着那片被母亲亲手定格的玉兰冰晶花瓣。蔚蓝的眼眸中，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下，滴落在脚下纯净的水晶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没有哭泣的声音，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声的哀恸。

她似乎也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法改变过去分毫。

“这里…是我意识最深处…唯一没有被污染的地方…”夜璃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渺，是对林陌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没有转头，目光依旧贪婪地追随着花树下母亲温柔的笑靥和小小的自己。“也是…唯一的囚笼。每一次被唤醒…都要再经历一次…失去所有。”

林陌喉头滚动，看着身边这个褪去所有伪装、只剩下纯粹悲伤的少女，之前所有的戒备、愤怒、甚至怜悯，都在此刻化为一种沉重的、感同身受的窒息感。他明白了，为何混沌钟的“溯影”会将她最深的痛苦烙印在他灵魂里。因为此刻，他们正共享着这片由她最珍视也最痛苦的记忆构筑的意识空间。

“那枚碎片…”林陌艰难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在你心脏里…怎么才能…”

“毁掉？”夜璃终于缓缓转过头，那双盛满泪水的蔚蓝眼眸看向林陌，嘴角勾起一抹比哭泣更令人心碎的惨淡笑容。“没用的…它是‘沉渊之钥’的核心残片之一…与我的心脏、我的血脉、我的灵魂…早已彻底融合…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那里，仿佛隔着衣裙和肌肤，都能感觉到一个冰冷搏动的异物。“毁了它…就是彻底杀了我…形神俱灭…连轮回的资格都会被剥夺…成为深渊永恒的养料…”

林陌的心沉了下去。这个答案，比预想的更绝望。

就在这时，眼前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波动、模糊。水晶天空的边缘，一丝墨绿与暗红的污秽毒瘴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开始悄然蔓延。玉兰花树、欢笑的母女身影，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深渊意志…在侵蚀这里…”夜璃的脸色更加苍白，按在胸口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恐惧。“它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察觉到了混沌钟的力量…它在加吞噬我的意识…”

果然，林陌感觉到一股冰冷、死寂、充满贪婪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冻结这片纯净的空间，将两人彻底拉回现实那炼狱般的血池巨掌之下！

“不…不要！”夜璃出一声惊恐的低呼，蔚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抗拒。她看着画面中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父母和幼小的自己，身体因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起来。再次经历那场浩劫，对她而言无异于灵魂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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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夜璃濒临崩溃的痛苦，看着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美好画面，林陌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混沌钟的碎片！溯影之力！既然能带他“看”到过去，能否…在这意识空间里，短暂地“固定”住这美好的瞬间？哪怕只是为她争取片刻喘息？

没有时间犹豫！林陌猛地闭目凝神，不顾自身道台濒临崩溃的剧痛（这痛感在意识空间里似乎被削弱，但依旧存在），将残存的所有神念，疯狂地沟通向丹田深处那枚沉寂的混沌钟碎片！

“钟灵！帮我！”他在心中狂吼。

“疯子！你会魂飞魄散的！”钟灵带着哭腔的尖叫在他意识中响起，但同样感受到了外界那恐怖的深渊意志压迫。她没有选择！“拼了！溯影…定！”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时间凝固意蕴的青铜色光华，猛地从林陌体内扩散开来！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轻柔地、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瞬间缠绕上那正在波动、模糊、即将被污秽吞噬的记忆画面！

奇迹生了！

那滴入清水的墨汁般的毒瘴，蔓延的度骤然一滞！模糊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琥珀的昆虫，瞬间变得清晰、稳定！水晶天空恢复了纯净的琉璃蓝，玉兰花树依旧盛放飘香，小夜璃捧着冰晶花瓣的欢笑声再次清晰地响起！

虽然范围只限于那花树周围数十丈，更远处的水晶森林边缘，墨绿暗红的毒瘴依旧在翻涌逼近，如同围城的黑暗大军。但这花树下的方寸之地，却暂时成为了风暴眼中的宁静港湾！

“这…这是…”夜璃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被“固定”住的画面，看着母亲温柔的笑脸，看着幼小的自己无忧无虑的快乐。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和即将再次经历的灭顶绝望，被这突如其来的安宁瞬间冲淡了许多。她蔚蓝的眼眸中，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除了悲伤，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微弱的暖意。

她猛地转头看向林陌。

只见林陌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眉心处，一道细微的、如同瓷器裂痕般的淡金色纹路若隐若现！强行在这被深渊意志主导的意识空间深处催动混沌本源之力，对他神魂的负担乎想象！这淡金色的裂痕，正是灵魂本源受损的征兆！

“你…”夜璃看着林陌眉心的裂痕，又看了看眼前被“凝固”的美好，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语。从未有人…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即使是在这虚幻的意识囚笼里，片刻的安宁也弥足珍贵。

“时间…不多…”林陌咬着牙，忍受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声音沙哑。“深渊意志…太强…我撑不了多久…告诉我…除了毁掉你…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它？阻止万魂幡？”这是他此刻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现实中的肉身正面临血池巨掌的绝杀，意识空间也随时会被深渊意志重新淹没。

夜璃的目光从林陌眉心的裂痕移开，再次投向花树下永恒定格的温馨画面。她眼中的悲伤渐渐沉淀，化为一种带着死寂意味的平静。

“唯一的办法…”她轻轻开口，声音飘忽得如同风中残烛，“就是…完成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