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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风云将起（第6页）

枯竹园依旧荒僻，稀疏的枯黄竹子在风中出沙哑摩擦声。竹舍门扉半掩，陈伯佝偻着背，正用一把豁口的旧锄头，慢悠悠地清理着竹根下的碎石，动作迟缓得如同凝固的时光。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未抬，只浑浊的老眼瞥了林陌一眼，便又专注于脚下那片贫瘠的土地。

“陈伯。”林陌走到近前，微微躬身。

“嗯。”老人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干涩，如同枯竹摩擦。他停下动作，拄着锄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林陌胸前那道愈合大半的狰狞伤口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开，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根…扎得深，风…就吹不倒。”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脚下的土地，“往下…总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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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心中一动，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面。泥土呈现一种不健康的暗褐色，夹杂着砂砾。他凝神感知，一丝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暖意，正从极深的地底渗透上来，与掌教峰下那被禁制束缚的磅礴地脉相比，微弱如萤火，却带着一种顽强不息的生命力，如同…枯竹深扎地底的根须！

“弟子明白了。”林陌郑重道，“谢陈伯指点。”

老人不再言语，重新佝偻下腰，继续他缓慢的清理，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生。林陌深深看了那佝偻背影一眼，转身离开。陈伯的“向下看”，不仅是地脉，更是这枯竹园地下微弱却顽强不息的地气！这或许是他对抗道心锁、绝境求生的另一条隐秘路径！

回到掌教峰侧殿，已是黄昏。林陌开始整理行装，其实也无甚可带。他将苏清玥所赠的星图皮卷、两仪玉簪贴身藏好，韩老遗留的阵盘残片小心收入怀中。残铃依旧沉寂，被他悬在腰间。玄天遁空梭和冰魄护心丹放入储物袋。

夜色如墨汁般晕染开来，吞噬了掌教峰最后一丝天光。石殿内没有灯火，唯有穹顶几颗夜明珠散着恒定清冷的光，将冰冷的石壁照得一片惨白。林陌盘坐蒲团上，并非修炼，而是将心神沉入对脚下大地那微弱地气的感知中，试图与之建立更深的联系。混沌道台在丹田缓缓转动，暗金光芒流转，如同呼吸般起伏，每一次脉动都牵引着神识向更深的岩层探去。

殿内死寂无声，只有他自己悠长的呼吸在空旷中回荡。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心神与那丝微弱地气共鸣渐深之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玉珠滚落石地的脆响，毫无征兆地在紧闭的石门外响起。紧接着，是门轴转动时出的、被刻意压抑到极致的细微摩擦声。

林陌瞬间睁眼，赤红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收缩如针！

厚重的石门被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冰雪清冽与淡淡药香的冷风率先涌入，驱散了殿内凝滞的空气。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闪入殿内，反手将石门重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是苏清玥！

她依旧只着单薄的素白寝衣，外罩那件冰魄峰弟子的淡蓝外衫，身形在宽大衣物下显得愈伶仃。清冷月光透过狭窄石窗，吝啬地在她身上投下一道朦胧的光边。林陌敏锐地注意到，她脸色比上次夜会时更加苍白，近乎透明，仿佛用力一触便会碎裂的薄冰。眼下的青影浓重如墨，写满了强行压制的疲惫与虚弱。最触目惊心的是脖颈和脸颊——那深青色的毒莲纹路，如同贪婪而妖异的藤蔓，已从太阳穴蔓延开去，悄然爬上了她左侧光洁的额角！冰晶般的脉络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如同某种邪恶的冠冕，与她清冷绝俗的容颜形成诡异而惊心的对比。一股极淡、却深入骨髓的寒意正从她身上散出来，让石殿内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她脚步有些虚浮，扶着冰冷的石壁微微喘息了一下，才站定。清冷的眸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蒲团上的林陌，扫过他胸前被污血浸染后留下暗痕的衣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眼中掠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和自责。

“你…”林陌喉头有些紧，刚想开口。

“别说话。”苏清玥的声音比夜风更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打断林陌，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来。脚步落在光滑冰冷的石地上，出轻微的回响，在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靠近，她身上那股混合着冰雪与药香的冷冽气息就更清晰一分，也…更虚弱一分。

她在林陌面前站定，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微弱的呼吸。月光吝啬地勾勒着她清瘦的下颌线条。她抬起手，动作有些滞涩，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苍白纤细的手指伸向自己髻间。

那里，斜斜簪着一支通体如墨玉雕琢而成的簪。簪体温润内敛，只在簪头处，一朵小巧玲珑的青色莲花苞蕾含羞待放，莲瓣上天然生有玄奥的阴阳道纹，此刻正散着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青蒙蒙光晕。这光晕似乎形成了一层极薄的能量场，顽强地抵抗着从她额角冰晶毒莲纹路中不断逸散出的阴寒侵蚀。

“此簪…名‘两仪’。”苏清玥的声音很低，带着重伤未愈的沙哑和一种托付重物的郑重。她指尖轻颤，缓缓地将墨玉簪从髻中抽出。随着簪离开髻，那层青蒙蒙的护体光晕瞬间黯淡下去，而她额角那片冰晶毒莲纹路仿佛失去了压制，幽蓝光芒猛地一盛！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爆，让她本就苍白的唇色瞬间又褪去几分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晃。

林陌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那眼神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毒厄与冰寒，握着那支墨玉簪，手臂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极其郑重、缓慢地抬起，伸向林陌的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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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冰凉，带着冰雪的寒意，轻轻触碰到林陌的耳廓。那微小的接触点，却仿佛带着电流，瞬间传遍林陌全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那是强忍痛苦、透支力量的虚弱。一股混杂着心疼、怜惜与无尽酸楚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的堤防。

苏清玥的指尖稳定而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墨玉簪插入林陌束起的髻中。当簪体完全没入丝，簪头那朵青莲苞蕾正好斜倚在他鬓角。一股温润清凉、却又蕴含着坚韧生机的气息，瞬间从簪中流淌而出，笼罩林陌全身，仿佛一层无形的轻纱，将他包裹其中。这气息与他体内的混沌道基隐隐呼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它…能替你挡一次…必死之击。”苏清玥的声音更轻了，如同呓语，气息也急促了些，额角的冰晶毒莲纹路在她强行压制下幽光闪烁不定，“以簪代身…替死一次…代价是…簪毁…”她顿了顿，似乎凝聚着最后的力量，才将最关键的话说完，“…或…我…重伤反噬。”

轰！

如同惊雷在林陌识海炸响！他猛地抬头，赤红双瞳死死盯住苏清玥的眼睛！这哪里是法器？分明是她将自己的半条命，系在了他的间！以她此刻的状态，这“重伤反噬”几乎等同于同死！

“不行！”林陌低吼，伸手就要去拔那玉簪，“太危险！我…”

“戴着！”苏清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魄仙子不容置疑的决绝，一把按住他的手！她的手冰冷刺骨，却异常有力。“冰原…凶险…远非你想象…深渊气息…更盛…有它…多一分…生机…”她的气息因为这一下的激动而更加紊乱，额角的冰晶毒莲纹路幽光暴涨，一股肉眼可见的深青色寒气顺着她的脖颈向下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仿佛有冰棱在凝结！她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

“清玥！”林陌再也顾不得其他，猿臂一伸，将她冰冷轻盈的身躯紧紧揽入怀中！入手处冰凉刺骨，仿佛抱着一块万载寒冰，那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更感受到怀中娇躯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苏清玥似乎想挣扎，但身体的虚弱和那骤然爆的毒厄让她失去了力气，只能软软地靠在他胸前。冰冷的额头抵着他的下颌，呼出的气息微弱而带着冰霜的味道。隔着单薄的衣衫，林陌能清晰感受到她体内两股恐怖力量正在激烈冲突：一股是源自深渊的、阴寒恶毒的侵蚀之力，另一股则是她自身冰魄剑心苦苦支撑的、清冷锋锐的抵抗意志。每一次冲突，都让她身体如受重击般轻颤。

“别…别拔…”她在他怀里，出近乎哀求的微弱气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答应我…活着…回来…”

这一刻，什么道心锁，什么掌教棋局，什么九界大劫，都被林陌抛之脑后！他心中只有怀中这具冰冷颤抖的身躯，只有那深入骨髓的心疼和滔天的保护欲！他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和生命力都传递给她，下颌轻轻抵在她散着寒气的顶，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誓言意味：“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来！带着归墟神铁回来！替你重铸冰魄！替你…斩断所有枷锁！”

苏清玥在他怀中，似乎轻轻“嗯”了一声，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丝，依赖地往他温暖的胸膛里又缩了缩，汲取着那点微薄的暖意。两人就这样在冰冷的石殿中静静相拥，一个散着混沌的温热，一个如同冰封的玉像，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无声中交融、碰撞，又奇异地达成了某种平衡。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殿内死寂无声，唯有彼此的心跳和微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成了这冰冷囚笼里唯一的暖色。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颤抖的娇躯渐渐平息下来。苏清玥体内激烈冲突的力量似乎暂时被压制下去，但额角的毒莲纹路依旧幽光森然。她轻轻推了推林陌的胸膛，示意他松开。

林陌依言放开手臂，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

苏清玥站稳身形，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起手，指尖拂过自己心口位置，一道极其微弱的冰蓝光芒在她指尖一闪而逝。随即，她摊开掌心，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深青色金属碎片静静躺在那里。碎片非金非石，表面布满玄奥的天然纹路，如同龟甲又似星辰轨迹，中心处有一个明显的凹槽断裂痕迹，散着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空间波动和历经沧桑的古老气息。

“韩老…留下的‘天机盘’核心残片…”苏清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与感伤，“他临终前…将此物交给我…言道…若你遇生死绝境…或可…凭此物…寻得一线…遁去之机…”

林陌心头剧震！韩老！那个总是醉醺醺、却以性命护他道途的落魄阵师！他竟将如此重要的本命阵器核心留给了苏清玥！而苏清玥此刻，竟将它交给了自己！

“此物…或能…引动…地脉…或…空间…节点…”苏清玥艰难地解释着，显然对阵法之道了解不深，只是转述韩老的遗言。她将碎片递向林陌，指尖因为强行催动力量压制毒厄而微微颤抖：“拿着…冰原…或许…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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