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语蹲在地上,借着铁杖光芒仔细观察流沙分布与石壁纹路,算盘珠响不绝:"长老!流沙范围确比之前扩大,左起五步,右至七步,皆不可踏足!为今之计,唯有搬运石块,填出一条临时通路,方能通过!"
鲁尺长老点头,立刻指挥弟子们搬取散落于秘道各处的石块。然而,刚搬动数块,还未及铺设,远处黑暗中便传来一声清晰的"咔嗒"机括启动之声!众人心头一凛,只见两侧石壁猛地弹射出两排寒光闪闪的锋利尖刺,如同毒蛇獠牙,直逼正在搬石弟子的后背空门!"小心背后!"鲁尺长老爆喝一声,手中铁杖舞动如轮,杖风呼啸,将大部分尖刺格挡扫开,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然而,仍有一名弟子闪避稍慢,被一枚刁钻的尖刺划破了手臂,鲜血立刻涌出,染红了衣袖。
"这定是倭寇做的手脚!"鲁尺长老气得须皆张,手中铁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们故意改动机关,欲将我等困死在此,拖延时间,其心可诛!"
唐不语紧盯着石壁,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陆九章平日教导他查核账目时反复强调的诀窍------"任他假账做得如何天衣无缝,终究要依附于原始账目的框架与脉络,只需寻得那最初的真实凭证,便能顺藤摸瓜,找到破绽。"这机关再如何改动,其核心枢机,必然还是依据原有的图腾纹路布置!他立刻俯身,几乎是趴在地上,借着铁杖光芒,一寸寸仔细审视石壁上那些繁复的玄武图腾纹路。
"长老!您看!"他猛地指向左侧一处图腾,"这尖刺机关,其触枢机,源自从左边这处图腾蛇眼之中延伸出来的暗槽!只需按住那图腾的双眼,阻断其联动,机关自会停止!"
鲁尺长老闻言,毫不迟疑,立刻命一名身手敏捷的弟子上前,依言死死按住那图腾上凸起的蛇眼。果然,原本蓄势待、欲要再次弹射的尖刺,立刻停滞了下来,缩回石壁之内。"好小子!真有你的!此番记你功!"鲁尺长老脸上露出赞许之色,重重拍了拍唐不语的肩膀,"快!再算算,如何填沙最为迅捷!"
唐不语精神大振,掏出算盘,指尖如飞:"我等现有十人,若每人搬运三块尺许见方的石头,依次铺设,恰好能填出一条足够通行的窄路,预计最多耗费一炷香的工夫!"
弟子们闻言,立刻行动起来,分工合作,有的负责撬动石块,有的负责传递,有的则负责在鲁尺长老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石块填入流沙之中。鲁尺长老持杖在一旁警戒,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幽暗的秘道深处,防备着倭寇可能起的再次偷袭。
填路工作进行到一半之时,通道后方传来一阵急促却稳健的脚步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陆九章带着沈青囊、陈阿宝,以及几名药农匆匆赶来。"鲁尺长老,此处情况如何?"陆九章目光迅扫过受伤的弟子和正在填埋的流沙,出声问道。
"倭寇歹毒,不仅改了机关,更扩大了流沙范围,妄图阻我去路。"鲁尺长老语气带着余怒,随即又看向唐不语,面露欣慰,"幸得唐小子机敏,算准了关窍,很快便能填出路来。"
陆九章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流沙的质地,又仔细观察了石壁上被改动过的机关痕迹,沉吟道:"此乃魏国忠惯用的奸计陷阱伎俩。先以毒烟、落石消耗我等精力,再辅以流沙、尖刺拖延时间,其根本目的,在于拖延,只待外界活祭阵激活至六成,我等即便赶到阵眼,也为时已晚,回天乏术。"他言罢,取出怀中那本散着古朴气息的青铜税典,将其轻轻放置在不断流动的沙面之上。
奇异的一幕生了!税典周身因内力催动而散的金色光芒,竟如同有实质般,缓缓向下渗透,笼罩住下方的流沙。那原本松软流动的沙砾,在金光笼罩下,竟似被无形之力约束,流动度明显减缓,表面甚至隐隐有凝结固化之势!"以此税典所载之正道心法,可暂时稳固此地阵脚,延缓流沙吞噬之力。事不宜迟,我等通过,切莫再作耽搁!"陆九章沉声道,率先踏上了那被金光微微固化的沙面。
众人见状,心中大定,连忙跟随陆九章,踩着那虽仍有些松软、却已不再致命的路面,快通过了这片扩大的流沙陷阱区域。鲁尺长老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恢复流动的沙地,长长舒了一口气:"陆宗主,还是你有办法。若单靠我等填石铺路,不知还要耗费多少宝贵光阴。"
陆九章微微一笑,收起税典,光芒内敛:"此亦如查账,有时无需拘泥于逐条清理,若能寻得那关键的正气凭证,直指核心,往往能收事半功倍之效。"他抬头看了看从通风口渗入的、已带上明显暖意的晨光,神色复又凝重,"时辰紧迫,活祭阵随时可能突破六成大关,我等必须尽快抵达顶层,与魏国忠做个彻底的了断!"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陈阿宝却突然指着怀中异动不止的护身符箓,惊声喊道:"陆先生!符箓。。。。。。符箓又有反应了!那母虫。。。。。。它好像还没死透,它的邪力,正和顶层的活祭阵隐隐连在了一起!"只见那护身符箓不仅泛着红光,直指顶层方向,符面之上,竟还隐隐沾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还有。。。。。。冷旗主那边。。。。。。符上好像沾了他的血气!他是不是出事了?"
陆九章心头猛地一紧,立刻想起冷千绝独自去拦截佐藤三郎,莫非是遭遇了不测?他刚欲派人前去接应探查,就听见秘道深处,远远传来了冷千绝那熟悉却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由远及近,迅传来:"陆宗主!星脉锁。。。。。。星脉锁的核心石柱正在异常热,内部传出异响,恐怕。。。。。。恐怕有爆炸之危!"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目光齐齐聚焦于陆九章身上。陆九章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青铜税典,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无论如何,计划不变!直取顶层,摧毁活祭阵核心!此阵一破,邪力根源断绝,石柱之危自解!"他不再多言,转身带头,向着秘道更深处,那通往最终战场的黑暗疾步而行。身后,鲁尺长老、沈青囊、唐不语、陈阿宝以及所有弟子、药农,无一例外,紧紧跟随。纷沓的脚步声在幽闭的秘道中回荡,沉重而决绝,仿佛江湖正邪的最终天平,正在这步步前行中,被推向不可预知的终局。
星脉锁核心区域,那根承载着邪阵枢机的粗大石柱,此刻正散着惊人的高温,表面的玄武浮雕被炙烤得微微红,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蒸腾。石壁上的图腾不再仅仅是散红光,而是开始簌簌掉落细小的碎石,仿佛整个结构都在邪力的冲击下变得不稳定。铁笼之中,困童们撞击笼壁的声音愈疯狂、密集,如同绝望的鼓点,有的孩子已然力竭昏迷,软软倒在地上,气息微弱。
冷千绝堪堪赶到,正见到药农李伯抱着一个昏迷不醒、浑身滚烫的孩子,踉跄着向出口方向奔跑,脸上满是汗水与烟尘,嘶声喊道:"冷旗主!石柱。。。。。。石柱烫得吓人,里面像是有火在烧!怕是要炸了!得快带孩子出去!"
冷千绝重重点头,刚要上前帮忙疏散,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一旁地上,原本被打晕捆缚的佐藤三郎,不知何时竟已挣脱了部分束缚!他手中握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摸来的寒光短刀,脸上带着穷途末路的疯狂与怨毒,竟不顾一切地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铁笼,目标直指笼中一个因恐惧而瑟瑟抖的幼童:"八嘎!既然抓不到全部,抓一个回去,也算对三郎大人有个交代!跟我走!"
"住手!"冷千绝目眦欲裂,全身内力轰然爆,纵身飞跃而起,绝灭枪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赤色闪电,直刺佐藤三郎毫无防备的后心!然而,佐藤三郎仿佛背后长眼,在枪尖即将及体的瞬间,猛地一个转身,手中短刀不管不顾,依旧狠狠划向那孩童细嫩的脖颈!这一下变起仓促,眼看利刃就要加身------
千钧一之际,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从旁边冲出,正是陈阿宝!他想也不想,便将手中那已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护身符箓,奋力挡在了孩童身前!"锵!"短刀狠狠斩在符箓之上,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饱经摧残、维系着最后一丝内力的护身符箓,终于再也无法承受,符面光芒彻底熄灭,"咔嚓"一声,从中断裂成了两半!
"阿宝!"沈青囊惊呼一声,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急忙冲过去查看。陈阿宝被震得跌坐在地,小脸煞白,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举起手中断成两半的符箓,声音带着哽咽:"沈大夫。。。。。。俺。。。。。。俺没事。。。。。。就是符箓。。。。。。符箓碎了。。。。。。"
佐藤三郎见一击未能得手,眼中疯狂更甚,还欲再行凶顽,冷千绝的绝灭枪已然如影随形般缠绕而上,枪杆顺势一绞一绊,再辅以凌厉腿法,狠狠踹在他膝弯处!佐藤三郎闷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被随后赶来的快刀门弟子一拥而上,用特制的牛筋绳捆了个结结实实。"这一次,你若再能逃脱,我冷千绝三字便倒过来写!"冷千绝枪尖抵住其咽喉,声音冰寒刺骨。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暂时控制住局面之时,观星台顶层方向,猛地传来一阵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嗡"轰鸣!那声音并非实体声响,更似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层面,充满了混乱与亵渎之意!与此同时,星脉锁内那根灼热的石柱,骤然爆出剧烈的震动,柱体表面的玄武图腾红光大盛,光芒刺目欲盲,仿佛要将整根石柱、乃至整个星脉锁都点燃、焚毁!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硫磺与焦糊的恶臭。
陆九章的身影从秘道出口疾冲而出,看到眼前景象,脸色剧变,扬声高呼,声音盖过了轰鸣:"快!带孩子离开!活祭阵已激活至六成临界!石柱内部被魏国忠埋设了炸药,即将引爆!"
众人闻言,哪敢再有半分迟疑,纷纷抱起或背起行动不便、或是已然昏迷的孩童,向着星脉锁外亡命奔逃。冷千绝一把抱起离他最近的一个气息微弱的孩子,刚冲出星脉锁入口,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轰隆"巨响!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烟尘,从背后汹涌扑来!他猛地回头,只见星脉锁的顶部已在爆炸中塌陷了近半,乱石如雨落下。而陆九章的身影,竟还在那一片狼藉与烟尘之中,手中青铜税典金光大放,形成一道坚实的光幕,勉力阻挡着不断坠落的碎石,显然是为了掩护其他人撤离而耽搁了!
"陆宗主!"冷千绝心急如焚,放下孩子就想返身冲回去救援,却被一旁的沈青囊死死拉住手臂:"冷旗主!不可!里面已成绝地,太危险了!"
烟尘稍散,陆九章略显狼狈地从废墟边缘疾掠而出,身上沾满灰尘,袍袖亦有破损,手中青铜税典的光芒明显暗淡了许多,显然方才的抵御消耗巨大。"活祭阵。。。。。。只是被爆炸暂时干扰,并未完全停止!魏国忠定然还在顶层,他手中握有控制大阵的最后凭仗------那根玄铁杖!必须上去找到他,彻底终结这一切!"他喘息着,语气却依旧斩钉截铁。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话语中的严峻性,远处的地平线上,骤然传来了沉闷如雷、连绵不绝的马蹄声!踏地之声由远及近,如同死亡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一名边军探子连滚带爬地飞奔而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冷。。。。。。冷旗主!大事不好!张都尉命小的拼死来报!禁军。。。。。。禁军大队援兵,不下五百之数,已至五里之外!更。。。。。。更有影盟的杀手混杂其中,数量不明!"
陆九章霍然转头,望向远处官道上扬起的冲天烟尘,又回望了一眼身后摇摇欲坠、仍不断传来爆炸余响与邪力波动的星脉锁废墟。他心中雪亮,之前的机关破解、母虫变异、倭寇偷袭。。。。。。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小菜。此刻,随着禁军主力与影盟杀手的抵达,真正的、决定江湖命运的最后决战,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他再次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青铜税典,指节因用力而白,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面带疲惫、伤痕累累,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同盟伙伴------冷千绝、沈青囊、鲁尺长老、唐不语、陈阿宝、周沧、苏眉,甚至紧握药锄的李伯。。。。。。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信念:
"无论来敌多少,何等凶顽,此地,便是我等底线!此战,关乎千童性命,关乎江湖未来,此乃我等江湖人必须坚守的底线!绝不容许魏国忠,将此局,彻底搅成一笔算不清、填不平的。。。。。。糊涂账、绝路账!"
"守护底线!清算糊涂账!"众人齐声应和,声浪震天,驱散了部分因强敌将至带来的压抑。冷千绝缓缓举起红光隐现的绝灭枪,快刀门弟子们"呛啷"一声齐齐拔出雪亮钢刀,百花楼的姑娘们指间扣住了各式各样的迷香毒瘴,连药农李伯,也紧紧握住了那柄陪伴他半生、此刻却成为武器的药锄。晨光彻底刺破云层,洒在这一群伤痕累累却并肩而立、仿佛筑成了一道无形坚壁的江湖同盟身上。而在他们身后,观星台的顶层,那由魏国忠掌控的活祭阵,依旧散着不祥的、越来越强烈的血红光芒,如同恶魔睁开的巨眼,冰冷地注视着下方这群敢于挑战其权威的渺小生灵,等待着最终吞噬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