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章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对叶轻舟和李伯道:"叶轻舟,李伯,我们即刻出,前往冰渊寻药!务必在半个时辰内,带着金线莲赶回!"
与此同时,北漠万龙窟。
冷千绝已与佐藤三郎及其麾下五十名倭奴缠斗起来——他利用融冰诀残余在冰面布下的“火劲陷阱”初见成效,数名倭奴踩上后被灼伤倒地,一时不敢冒进。龙脉倒影已由张都尉所率边军护送至三里外的临时营地,他此刻拼死缠斗,正是为了给边军转移倒影争取宝贵时间。佐藤三郎手持武士刀,刀身上沾着雪沫,狞笑着挥刀劈来:“冷旗主,交出龙脉倒影,我让你死得痛快!”
冷千绝并不硬抗,他身形灵动,借助边军弓箭的远程牵制,巧妙绕至佐藤三郎侧后方。绝灭枪枪尖泛着融冰诀残余的淡红光晕,带着一股灼热气息,直刺佐藤三郎左肩旧伤!这一枪不仅快如闪电,更蕴含着一丝龙脉正气,佐藤三郎躲闪不及,被枪尖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溅在雪地上瞬间冻结,出“嗤”的轻响。
这里的景象与云梦泽的生机盎然截然不同,只有无边无际的暴风雪在疯狂肆虐、咆哮。狂风卷着冰碴雪沫,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刮在脸上生疼。天地间一片混沌,唯有刺目的白与深入骨髓的寒冷。
冷千绝半跪在一道深邃的冰缝前,他那身玄色劲装早已被冰雪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而疲惫的轮廓。绝灭枪斜插在身旁的雪地里,玄铁打造的枪身在惨淡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枪尖处,却奇异地震颤着,凝聚着一层淡红色的光芒------那是他正全力催动家传绝学"融冰诀",将自身精纯的内力转化为炽热的火劲,一点点、艰难地融化着冰缝口那不知冻结了多少岁月的坚冰。
他的左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缓缓渗着鲜血,将枪杆上雕刻的狼头纹饰染得愈暗红刺目。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全部心神都聚焦在冰缝深处。
冷千绝凝神望去,只见在那半透明的、如同水晶宫阙般的冰层深处,一道龙形的光晕确实比之前明亮了几分,不再像风中残烛般微弱,而是稳定地散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正在缓缓苏醒。这让他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瞬。
他刚要收回几乎耗尽的内力,稍作调息,远处,一阵尖锐刺耳、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号角声,穿透了暴风雪的呼啸,猛地传来!
"旗主!是佐藤三郎的人!他们去而复返,而且。。。。。。还带了更多的倭奴!"一名身上带伤、却依旧挺直脊梁的铁血旗弟子,指着雪雾深处,声音带着愤怒与决绝。
只见茫茫风雪中,黑压压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显现,正朝着冰缝方向急冲来。为的,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佐藤三郎!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异的长刀,刀身并非凡铁,而是由某种幽蓝色的晶簇打造而成,在风雪中泛着诡异而冰冷的光晕,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冷千绝!乖乖把龙脉倒影交出来!我或许可以大慈悲,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佐藤三郎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晶簇长刀直指冷千绝,声音充满了得意与威胁,"否则,我就把你,还有你这些不知死活的手下,统统冻成冰雕,摆在祭台上当祭品!让你亲眼看着,我们是如何用这龙脉倒影,彻底激活观星台,完成这伟大的献祭!"
冷千绝缓缓站起身,动作因疲惫和伤痛而略显迟滞,但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同这万龙窟中最坚硬的冰岩。他手中的绝灭枪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深痕,擦去嘴角渗出的血沫,抬起眼。那一瞬间,他眼底弥漫开的寒意,比这北漠万年不化的冰川还要冷上十倍、百倍!
"我父亲,冷啸天,"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风雪中,带着刻骨的恨意与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当年就是被你们这些倭寇害死的!他守了北漠一辈子,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没让你们踏过边境一步!今天,我冷千绝,我铁血旗的枪,就是守护这龙脉的最后屏障!想拿倒影?可以,先踏过我冷千绝的尸体!"
话音未落,他体内残存的内力轰然爆,使出了父亲亲传的、与绝灭枪配套的终极杀招------"破阵枪诀"!枪尖震颤,出一声低沉龙吟,如毒蛇锁定猎物,携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直刺佐藤三郎的心口!这一枪,不仅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更融入了铁血旗历代忠魂的意志共鸣,枪风过处,连漫天飞舞的雪花都被瞬间震开、蒸!
佐藤三郎没料到冷千绝在如此状态下还能爆出如此恐怖的攻击,慌忙举刀格挡。晶簇刀与绝灭枪的枪尖轰然碰撞!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迸,火星四溅!那幽蓝的晶簇与暗红的枪芒交织,迸出诡异而耀眼的光芒。溅落的火星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出"滋滋"声响,瞬间熄灭,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八嘎呀路!"佐藤三郎被枪身上传来的巨力震得连连后退两步,左肩旧伤处顿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脸色一白。他又惊又怒,嘶声吼道:"给我上!杀了他!龙脉倒影就是我们的了!大人必有重赏!"
数十名凶悍的倭奴得到命令,立刻蜂拥而上,刀光剑影瞬间将冷千绝淹没。然而,身处重围的冷千绝,枪术却愈凌厉狠绝。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千绝,记住,铁血旗的枪,不是用来逞凶斗狠、滥杀无辜的,它是用来守护的------守护北漠的百姓不受欺凌,守护脚下这片土地的安宁,守护江湖的道义与良心!"
"杀!"冷千绝眼中血光一闪,绝灭枪如黑龙摆尾,横扫千军!枪身精准地挑飞一名倭奴劈来的武士刀,顺势如毒龙出洞,直接刺穿了他的大腿!那倭奴出杀猪般的惨嚎,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白雪,在纯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执事带着几名同样伤痕累累的铁血旗弟子,死死护在冰缝入口。他们个个身上带彩,衣衫褴褛,嘴唇冻得紫,却无一人退缩,依旧将腰杆挺得笔直,手中紧握的钢刀在风雪中闪烁着誓死不屈的寒光。
"旗主放心!我们就算拼到最后一人,冻掉所有手指,也绝不让这些倭寇杂碎靠近冰缝一步!"执事的声音已经嘶哑,却带着铁血男儿最铿锵的誓言。
视线转回星脉锁内。
这里的空气,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浓重的血腥味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邪力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沈青囊蹲在一个巨大的铁笼前,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他的手很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与无力。他手中的金针,已经是第三次尝试刺入笼中一个孩童的眉心,试图稳住那不断扩散的青黑之气。然而,金针甫一接触皮肤,就被一股强大的阴寒内力猛地弹开,根本无法刺入!
五十名被困的孩童中,已有过三十人缓缓站起身,双目彻底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无神,如同被操纵的木偶。他们动作僵硬划一,面朝着祭台的方向,开始一下、一下,不知疲倦地叩拜。眉心的青黑之气正以肉眼可见的度沿着他们的脸颊向下蔓延,爬过鼻梁,越过嘴角,在稚嫩的皮肤下形成诡异的暗影,看上去可怖异常。
"沈大夫!药膏。。。。。。药膏快没了!"药农王二捧着一个已经见底的粗陶罐,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最后一点,刚才全都涂在丫丫身上了,可是。。。。。。可是她脸上的青黑,还是在扩大啊!"
沈青囊猛地转头,看向王二所指的方向------那是李伯的孙女,丫丫。去年这个时候,这个小姑娘还蹦蹦跳跳地跟在李伯身后,抱着几株新采的金线莲,怯生生地递给财武宗的弟子,声音甜甜地说"叔叔收好"。此刻,她却和其他孩子一样,小小的身子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神空洞,小嘴无意识地开合,喃喃念着含糊不清的词语:"祭。。。。。。玄武。。。。。。献血。。。。。。献。。。。。。"
眼泪,无知无觉地从她空洞的眼角滑落,滴在肮脏的地面上。她还活着,却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
沈青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握紧了手中的金针,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一幕,与二十年前沈家坞被灭门时的惨状,何其相似!那时,父亲也是这样,用他并不宽阔的脊背,死死护住年幼的他。。。。。。
"丫丫,醒醒。。。。。。看看沈叔叔。。。。。。你爷爷还在家里等你,等你回去,一起采金线莲呢。。。。。。"沈青囊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希冀,他几乎是匍匐着靠近铁笼,徒劳地呼唤着。
他掏出身上最后一点备用的金线莲药膏,那是在云梦泽精心熬制的,原本是给自己或弟子应急所用。他用指尖蘸取,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丫丫的眉心。药膏触及皮肤,那蔓延的青黑似乎被遏制了一瞬,颜色淡去了少许。
然而,这希望如同昙花一现。不过片刻功夫,那青黑之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以更快的度、更浓烈的色泽,重新弥漫开来,甚至比之前范围更广!
沈青囊的心,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他知道,普通金线莲膏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那诡异的邪蛊。若是陆九章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冰渊那沾染龙脉正气的金线莲,这些孩子。。。。。。这些鲜活的生命,就真的要彻底沦为观星台活祭的祭品,在极度的痛苦中被吸干生命,万劫不复!
冰渊入口。
当陆九章、叶轻舟在李伯的带领下,抵达冰渊入口时,才真切体会到李伯口中的"险地"是何等含义。
这里的温度,比云梦泽低了何止十倍!寒风并非吹拂,而是如同实质的冰刀,卷着细碎的冰碴,狠狠刮在人的脸上、手上,瞬间就能带走所有温度,留下针刺般的疼痛。呼吸之间,白汽瞬间凝成冰霜,连睫毛上都挂上了细小的冰晶。
入口处是嶙峋的怪石,被终年不化的坚冰覆盖,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蓝黑色。一块巨岩下,半截生锈的锄头深深嵌入冰层,露出的部分早已被岁月和恶劣的环境腐蚀得不成样子。木制的锄柄早已腐烂殆尽,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铁头,上面竟然还残留着些许淡绿色的、如同苔藓般的诡异痕迹,散着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那便是"蚀骨瘴"残留的毒质。
"就是这里了。。。。。。"李伯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抖,他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棉衣,又摸了摸腰间那个散着清心草香气的香囊,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勇气。"俺表哥当年留下的笔记上说,这蚀骨瘴,每半个时辰会停一次,每次大约持续一刻钟。我们必须在瘴气停歇的间隙进去,再在下一轮瘴气升起前出来。瘴气是淡绿色的,闻着有股子腥甜味,像。。。。。。像腐烂的花混合着铁锈的味道。一旦沾到皮肤,立刻就会红肿、奇痒难耐,若是吸入体内,更是会蚀骨腐肠,神仙难救。。。。。。"
陆九章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本看似古朴无华的青铜税典。税典在他内力催动下,表面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晕,似能驱邪避秽。
"这税典乃万民信念与正义所凝,至阳至正,或可抵挡部分邪瘴侵蚀。"陆九章沉声道,"我们跟在李伯后面,严格按照他推算的时辰行动。叶轻舟,你轻功最好,负责断后。若是瘴气提前来袭,或者有任何异动,立刻用轻功带我们躲入旁边的岩缝,切勿迟疑!"
"明白!"叶轻舟简短应道,身形如同融入风中,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队伍最后。他指尖早已扣好了两枚淬过药、闪烁着寒芒的银针,目光如同最警惕的猎鹰,锐利地扫视着入口深处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通道,不敢有丝毫松懈。
没过多久,正如李伯所料,那弥漫在通道口、淡绿色的诡异瘴气,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露出了里面黑漆漆、不知通向何方的甬道。空气中的腥甜味也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