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章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个演武场:"若依陆某之策,严控伤亡,精打细算,让每一文钱都用在刀刃上,让每一位兄弟的血都流得其所、流得值当!三年!只需三年!"他猛地指向算盘上那三颗高高在上的算珠,"我铁血旗的地盘,必能翻倍!而且根基稳固,不欠亏空!让兄弟们跟着旗主,有奔头,有肉吃,有命花!更重要的是,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去查清丙字库的旧账,洗刷我铁血旗身上不该背的污名!"
"说得好!!!"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喝彩的不是别人,正是拄着绝灭枪的冷千绝!他那张如同石刻般冷硬的脸上,此刻竟有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左手死死按住枪杆才没让情绪失控——三年前韩猛断腿时,是他背着这个兄弟在雪地里爬了三十里求医,如今却要亲手清理门户。陆九章的话像把重锤,砸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特别是那句"查清丙字库旧账",让他想起那些被污蔑为"通敌"的弟兄们临死前不甘的眼神。
"陆先生算得明白!算得在理!算得痛快!"冷千绝的声音如同滚雷,在演武场上空炸响,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酣畅淋漓,"兄弟们!听见没?咱们铁血旗的刀锋是用来开疆拓土、守护基业的!是用来查清旧账、洗净污名的!不是给某些人填私欲、换蝇头小利的!弟兄们的血金贵着呢!每一滴都得流得值当!"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死死锁定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韩猛!那目光中的杀意,凝如实质!
"韩猛!你还有何话说?!"
韩猛被冷千绝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一激,一股邪火混合着极度的恐惧和不甘猛地窜上头顶!背叛暴露,美梦破碎,巨大的落差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啊——!姓陆的!都是你这妖言惑众的算盘精毁了老子!"韩猛出野兽般的嚎叫,双眼赤红如血,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弟兄们凑钱给他打的佩刀,此刻却只剩个空荡荡的刀鞘。他想起九幽使者用妻儿性命威胁的画面,疯狂和绝望瞬间吞噬了理智,"老子宰了你!"
韩猛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双眼赤红如血!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受伤的疯虎,右手闪电般向后腰一抹!
"锵啷!"
一道沉重的、带着血腥煞气的寒光骤然亮起!正是他那柄威震东城的成名兵刃——裂山斧!斧刃宽阔如门板,斧背厚实如砧板,斧身上暗红色的血槽仿佛还在流淌着亡魂的哀嚎!
陆九章却不退反进,左手算盘疾点案面,三枚算珠脱框飞出,精准撞向斧柄七寸处的旧伤裂痕——那是三年前冷千绝试枪时留下的枪痕!
韩猛根本不顾咽喉前冷千绝那吞吐着致命寒芒的枪尖,也完全无视了周围所有人!他所有的疯狂和绝望,都凝聚在这一斧之上!目标,正是黑铁长案上,陆九章摊开的那本《铁血旗火并损益详录》!他要毁了这该死的账册!毁了这彻底葬送他美梦的铁证!
裂山斧带着韩猛全身的力气和狂暴的罡气,卷起一道凄厉的恶风,以劈山断岳之势,狠狠砍向那本摊开的册子!这一斧下去,别说一本册子,就是一块生铁,也得被劈成两半!
"放肆!"
就在斧刃即将触及册页的千钧一之际!
一直静立如山的冷千绝,双眸骤然缩成寒星!枪缨血色绸带无风自动,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他想起韩猛当年为救自己挨的那一斧,斧痕至今还在背上隐隐作痛,可现在,这兄弟却成了葬送弟兄性命的罪人!
绝灭枪在冻土中出龙吟般的震颤,枪缨血色绸带无风自动!他左脚向前半步踏出,整个演武场的风雪仿佛都被这一步引动,瞬间倒卷!
右手单掌抚上枪杆,玄铁吞口处阴煞之气暴涨!枪身化作一道幽蓝闪电,枪尖吞吐三寸寒芒,后先至横拦斧刃——并非硬接,而是以枪尖三棱透甲锥的锋锐棱角,精准卡入裂山斧的血槽!
风雪骤然狂暴,卷起地上的血冰碎屑,在枪斧相击的瞬间形成旋转的雪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穿金裂石般的巨响猛然爆开!如同两座铜钟狠狠对撞!
火星!刺目的火星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瞬间照亮了韩猛狰狞扭曲的脸和冷千绝冰冷如霜的眼!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韩猛双臂剧震,裂山斧几乎脱手!他庞大的身躯被震得踉跄后退,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
而冷千绝的绝灭枪,却稳如磐石!那幽蓝的枪尖点在斧面上,并未撤回,反而借着碰撞的反作用力,枪身如同活物般猛地一旋、一压!
"嗤——嗤嗤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响起!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刮擦耳膜!
只见那锋锐无匹的绝灭枪尖,如同烧红的烙铁划过黄油,竟硬生生地在韩猛那柄精钢锻造、厚重无比的裂山斧斧面上,刻下了四个铁画银钩、入铁三分的大字!
伤亡即亏空!
西堂堂主雷震岳猛地别过头,不忍再看——那裂山斧是当年弟兄们凑钱给韩猛打的生辰礼,斧柄上还刻着每个人的名字。北堂赵铁塔一拳砸在案上,黑铁桌面竟裂开细纹,他哽咽着低吼:"糊涂啊!"
每一笔划都深嵌斧面半寸,边缘翻卷的铁屑在阴煞枪气中凝结成冰晶,随着枪尖抽离,"当啷"一声脆响,裂山斧竟被这四字震得寸寸碎裂!
刻字完成,冷千绝手腕一抖,绝灭枪如同归巢的毒龙,"锵"地一声枪尾顿地。枪身震颤的龙吟中,他望着斧面上碎裂的铁屑,想起韩猛当年为护他挡箭时留下的疤痕,喉间涌上腥甜——这杆裂山斧,终究没能劈开兄弟反目的寒冰。
韩猛如同被抽掉脊梁骨,看着斧面"伤亡即亏空"五个血字,突然出嗬嗬的笑声,浑浊的泪水混着鼻涕淌下来:"弟兄们。。。俺对不住你们。。。"他想起张五临行前塞给他的家信,那汉子说要给娃攒够念书钱,如今却成了账上的一笔"亏空"。
冷千绝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扫过每一个铁血旗兄弟的脸。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钢铁铸就般的意志,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陆先生说得对!"
"从今日起,铁血旗下,无论哪一堂,哪一队!凡有战事,需火并者——"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都得过陆先生的算盘关!先算伤亡定数!"他突然扯开玄色披风,露出左肩上狰狞的箭疤——那是十年前为救弟兄们留下的,"这定数就是铁令!就是兄弟们的保命符!谁要是再拿弟兄们的命填窟窿,韩猛就是榜样!"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瘫软在地的韩猛,刮过高台上神色凛然的各位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