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盐老虎’!”冷千绝怒吼如平地惊雷,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连远处盐袋都晃了晃!“灌铅的砝码称官盐?每百斤实付他娘的八十斤?克扣那二十斤‘雪花银’喂你这狗肚?!老子当年怎么没把你这灌了铅的猪下水吊起来,拿盐卤给你好好‘灌肠’!”唾沫星子喷在盐堆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气得连“他娘的”都骂出来了——这可是他铁血旗的军饷!
“不…饶命!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张金贵瘫烂泥,涕泪横流磕头。
陆九章目光如冰扫过裂砝、劣盐、瘫倒的张金贵。他转向酸枝桌上账册,指尖轻抚过泛黄纸页,淡金气劲游走。
“奉谁的命?行何事?”声寒透魂,“账目猫腻,查核方知。”
指停在一本深蓝硬壳烫金“地轴盐号总录”厚册上。金劲凝实如丝,精准钻入装订线缝隙。
“嗤…嗤…”纸裂微响。
在张金贵绝望的注视下——他的脸已经皱成了颗被踩烂的酸梅干——洛清漪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冷千绝的枪尖几乎要戳穿地面,陆九章的手指却灵巧如手术刀,硬生生从封面夹层里抽出一张折叠齐整、泛着油光的泛黄韧皮纸!那纸薄如蝉翼,却硬挺异常,一看就是用秘法处理过的防水皮纸,边角还带着淡淡的松油香。腕一抖,纸“唰”地展开,带起一阵微尘。
馆阁体写得工整清晰:
《盐运司与地轴盐号分润协议》
立约人:盐运司少卿赵谦(印)
地轴盐号总办张金贵(印)
条款:
一、凡自丙字库官仓拨付地轴盐号之官盐,地轴盐号须以市价七成转销为私盐。
二、私盐所售银钱,每销百斤,盐运司抽成纹银二十两整。此款项记入“幽冥簿”,由天权钱庄汇兑后,按季交割。
三、账目往来,须以“损耗”、“囤货”、“杂费”等名目轧平账目,尤须掩盖丙字库账实亏空痕迹,不得留痕。
四、此约秘而不宣,如有泄露,天地共诛!
末尾鲜红朱砂印:盐运司少卿赵谦之印、地轴盐号总办张金贵印!
铁证如山!
“幽冥簿…天权钱庄…周转…”洛清漪声音冷得像要冻裂空气,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官商勾结还不够,竟连钱庄都成了洗白赃银的黑渠!抹平账目?我看是拿百姓的骨头填平你们的贪壑!去年我在云漠见过一个瞎眼老妇,为了换半勺盐,拿唯一的银簪子去赌坊碰运气,结果被活活打死——毒瘴谷的毒草长得那么旺,原是用这等黑血浇灌!”说话间,她周身寒气更盛,弱水剑鞘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花。
“赵谦!!!”冷千绝怒吼几乎掀翻仓库穹顶,绝灭枪戳在盐地上,砸出深洞,“狗官藏哪儿了?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应其怒吼——
“轰!!!”巨响震耳欲聋,仓库的木梁都“嘎吱”呻吟!包铁大门竟被人用蛮力撞开,门轴“咔嚓”一声断裂,木屑混着铁锈飞溅!两扇沉重的铁门像醉汉般晃了晃,轰然砸在地上,腾起一片盐尘和铁腥味。
刺眼火光涌入!七八支火把高举,将仓库照得如同白昼,火光映在盐堆上,泛着诡异的橙红色,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像庙里的鬼面。
数十皂服挎刀衙役如狼似虎涌入,钢刀出鞘,瞬间将三人及瘫软的张金贵团团围住!
衙役们慌忙让开通道,像摩西分海似的。一名身着深青五品官袍、头戴乌纱的中年男子迈着方步踱入,每一步都踩得盐末“咯吱”响,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官威。面皮白净得像刚剥壳的鸡蛋,三绺短须油光锃亮,显然天天用桂花油梳理;一双狭长眼睛眯如毒蛇,看人时眼皮半耷拉着,透着股子算计劲儿。官袍上的海浪白鹇补子绣工精致,却掩不住领口淡淡的油渍——八成是吃宴席时蹭的。盐运司少卿,赵谦!他腰间还挂着块羊脂白玉佩,在火光下闪着俗气的光。
目光定陆九章,嘴角勾冰冷弧度:
“狗胆包天!”赵谦袍袖猛甩,带起一阵香风——也不知喷了多少熏香,想盖盐味却弄巧成拙,闻着像盐腌桂花。“竟敢擅闯官营盐号,私毁官盐,伪造公文污蔑朝廷命官!此等死罪,当诛九族!”他手指戟向陆九章三人,指节因为用力而白,“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这腌臜仓库,即刻焚毁,以儆效尤!”说到“焚毁”二字,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得令!”衙役暴喝!拔刀!雪亮刀林死亡逼进!
“焚毁?”洛清漪声音如冰泉般压过衙役的呼喝,清冽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她踏前一步挡在陆九章身前,素衣无风自动,衣袂翻飞间仿佛有冰丝凝结,弱水剑“噌”地出鞘半寸,一道凝练的寒气骤然扩散!近处的衙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呼气成雾,连手里的刀都“哐当”掉了一把——太冷了!盐粒在她脚边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闪着冷光。
“赵大人好官威!‘平’得了‘阴阳账’,‘平’得了天下口?平得了毒瘴谷下冤魂吗?!”
赵谦眼杀机暴涨:“妖女狂言!动手!放火!”
前排衙役被寒气所慑动作稍缓,后排举火把狞笑冲向阳面盐堆!
火把触袋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盐袋上的粗麻绳被火舌舔到,出“滋滋”的焦糊声,一缕青烟刚冒头,洛清漪的剑就动了!
“铮——!”弱水剑出鞘半寸,剑鸣如冰河开裂,清越中带着刺骨寒意!一道细如丝、凝练近透明的幽蓝剑光“唰”地电射而出,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精准划向举火衙役的手腕——那度,比冷千绝骂人时的唾沫星子还快!
“嗤嗤嗤!”切声细微却刺骨!
举火衙役只觉腕骨一凉,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剧痛“嗡”地钻心!火把“哐当”脱手,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手腕上多了道细细的血线,血珠“噗噗”往外冒,疼得他脸都扭曲成了麻花。
噗噗!血珠飞溅在盐堆上,红白相映刺眼!哐当!火把砸在盐粒里,火星“噼啪”乱蹦又瞬间熄灭!凄厉惨嚎炸开:“啊——我的手!”那声音,比被踩了尾巴的猫叫还难听。
“手!我的手筋!”
数名衙役手腕筋腱被精准切断,伤口覆着薄薄白霜!剧痛令其瞬间失去战力,翻滚哀嚎。
混乱刹那——
陆九章鹰眸如电,捕捉到关键细节!赵谦因洛清漪出剑而下意识惊退半步,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官袍下摆“呼”地扬起,露出厚底镶边官靴——那靴子崭新得晃眼,显然没少花钱!
靴底边缘,繁复云纹在火光下清晰可见——卷曲流云间隐约透出九重宫阙轮廓!那纹路!与阴阳殿青铜古镜光纹、《九重天分配图》标识,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陆九章脑中“嗡”的一声,算珠都差点算错数!
“九重天?”陆九章声音如冰锥刺破惨叫,每个字都带着冷意,“赵大人,这官靴的‘底细’,可比你的账本‘盘’得深啊!你们‘分润’的银钱往来,终究是流进了‘九重天’的‘私库’吧?玉无瑕就是这般兑现他以权谋私的承诺?拿朝廷的盐,填你们的贪囊!”他语极快,像在念一本烂账。
赵谦脸色由铁青骤转死灰!眼睛瞪得溜圆,像要从眼眶里弹出来,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这书生怎么会知道“九重天”?!他猛地缩脚,像被烫到似的,可那瞬间的暴露已足够致命,冷汗顺着短须往下滴,砸在盐地上洇出小坑。
“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结阵!乱刀分尸!”赵谦声音扭曲尖利,连退数步,身躯抖动。
“喏!”衙役凶性大!变阵!
分内外三层!内层八人,刀光霍霍如雪花乱舞!步伐诡异迅捷,踩着盐粒悄无声息,像八条偷腥的野猫!刀锋“唰唰”交织成死亡光网,朝着三人周身要害罩来——盐蛇绞杀阵!这阵法专克单打独斗,刀刀不离咽喉、心口、丹田!
中层游走封堵!外层火把毒弩锁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