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声闷响!算珠深深嵌入坚硬的木地板之中,尾端还在微微颤动,活像五只刚钻进地里的土拨鼠!它们呈一个奇特的五角星芒图案,每个角都对着雅间的不同方向,倒像是在给玉无瑕画个圈儿——圈住她的死路!
紧接着,陆九章飘落的身形如鬼魅般绕着这五颗算珠的位置疾游走一圈!他脚尖灌注精纯内力,在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轨迹玄奥的刻痕——那度快得像用烧红的铁丝在木板上写字,火星子都快溅出来了!这些刻痕将五颗算珠连接起来,又延伸出更多复杂的符号线条,活像账房先生喝醉了酒画的鬼画符,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当陆九章身影重新站定冷千绝身侧时,楼板上,一个由刻痕五颗算珠组成、散淡淡内力微光复杂图案已然成型!
那图案核心,赫然几个用内力深刻、如铁画银钩大字:
九幽盟命脉图:幽冥算
九幽盟不义之财,皆仗权势庇护,盐利、私铸、赌坊青楼、漕运之利互为勾连——注:玉掌印当将脂粉抽成另计,莫要克扣姑娘们的活命钱
权势平衡之术:魏阉权柄难抵三重祸端,临安百姓怨愤、朝廷言官弹劾、冷旗主枪锋之利,三者齐聚则根基动摇
倾覆在即!
这哪是什么武功招式?这分明是陆九章用自身内力为墨,以楼板为纸,瞬间刻下的一份“九幽盟覆灭之兆”!连冷千绝都忍不住低头多看了两眼,眉头拧成个川字——虽然大半符号看不懂,但“倾覆在即”四个字他还是认识的,活像给九幽盟盖了个“此店即将倒闭,概不赊账”的戳子!
“玉掌印!”陆九章声冰冷如万载玄冰,在这死寂雅间内回荡,“看看你自己‘命门’吧!‘秤砣平衡术’早已失衡!‘倾覆在即’,就在眼前!”
玉无瑕攻击戛然而止!她猛低头,看楼板上那散微光、如命运判词般复杂图案那刺眼“倾覆在即”!
那冰冷的判词,那无情的宣告,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瞳孔深处!她所有依仗的“官权秤杆”、所有谋划的“黑产流水”、所有底牌的“魏阉靠山”,都被陆九章这杀才扒得干干净净,连底裤都不剩!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源于自己的算计被彻底洞穿的恐惧,如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她脸色第一次失去血色,比黑袍还惨白,嘴唇哆嗦着活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鱼!兜帽下隐藏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宽大黑袍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害怕,是气的!气自己没早点把这算死账的家伙挫骨扬灰!
“按这个算…”冷千绝冰冷沙哑的声音如最后一记丧钟,他那杆“绝灭枪”的枪尖,带着无匹的锋锐煞气,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图案末尾那四个大字上,出“咚”一声轻响,像用锤子敲定了棺材钉,“她这‘盘子’,撑死…三个月!”
“三个月”三字,如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玉无瑕猛抬头,那双充满惊骇眼睛死死盯陆九章一眼,又扫冷千绝他那杆寒气逼人枪尖,最后落楼板上那宣判她命运判词上。
“好…好一个财武宗!好一把算死人不偿命的算盘!”她声音嘶哑扭曲,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锣,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不甘,却再无之前的从容——连指甲缝里都在往外冒黑气,活像刚输光家产的赌徒!
她猛一跺脚!
轰!
一股浓郁如墨的黑雾瞬间从她黑袍之下喷涌而出!那黑雾带着刺鼻的腥甜和强烈的腐蚀性,像打翻的墨汁混着烂掉的蜜糖,瞬间弥漫整个雅间!有铁血旗弟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被呛得直咳嗽,骂骂咧咧道:“这娘们喷的什么玩意儿?比老子上次在茅厕闻到的还臭!”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幽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气息——混合着雨后草木的清新、甜腻的腐败腥气,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苦药味,如跗骨之蛆,缠绕在浓烈的腐蚀腥气之中,瞬间充斥陆九章的鼻腔!这气息…地宫幽冥簿的封皮味!威远镖局蜡丸红丸的药渣味!还有…云梦泽洛清漪间那缕若有若无的冷香?!
“闭气!”陆九章疾喝一声,袖袍急挥,带起劲风驱散毒雾。
冷千绝长枪一旋,枪风呼啸,将逼近黑雾搅散。
待黑雾稍散,玉无瑕原本站立之处,只留一片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的地板及空气中残留的腥甜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诡异药香。人已消失无踪!只她怨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幽幽传来:“陆九章!冷千绝!这笔账,云梦泽洛清漪会慢慢跟你们算!幽冥簿上血债累累,下一个名字就是她!你记在账上了吗?业火焚身时,记得是你不敬神明自寻死路!咯咯咯…我在下面备好算盘,等着看你怎么给她算这笔‘糊涂账’!”
怨毒笑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散。
雅间内一片狼藉,木屑像被砍倒的柴火堆了半屋,纸片飞得到处都是——有张写着“盐利虚报三成”的账册飞到冷千绝战靴上,被踩得墨字模糊;碎裂的杯盏混着算珠滚了一地,其中一颗算珠还在滴溜溜转,活像个找不到北的醉汉。楼板上,那由算珠内力刻画的“幽冥算”判词依旧散淡淡微光,字缝里渗出的内力让木地板微微烫,如一巨大的伤口,无声诉说刚才惊心动魄的对峙。
冷千绝收回长枪,枪尖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浅痕,带起几粒木屑,出沉闷的“笃”声。他未立刻与陆九章交谈,锐利目光扫过狼藉地面——扫过沾着毒液的木屑,扫过散落的账册残页,最后在那把人骨钥匙上停留一瞬,钥匙正卡在“漕运夹带四十万两”的账册缝隙里,像在给这笔黑钱盖章。站在他身后的“影牙”立刻会意,猫着腰上前,手指快如闪电地将那些关键证物拢进怀里,动作轻得像偷东西的耗子,连一片账册纸都没碰响。唐不语长舒一口气,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后背的衣服已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活像刚从水缸里捞出来,心有余悸地嘀咕:“这娘们下手真狠,差点把老子的刀都震飞了。”
陆九章站在窗边,玉无瑕最后那句如诅咒的话语,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算珠,狠狠砸在他耳中。“云梦泽洛清漪”——这名字,在地宫蜡丸案卷的夹层里见过,墨迹洇开了半分;在威远镖局血案的线索里也若隐若现,像账本上被刻意涂抹的“坏账”!而鼻端残留那缕气息,浓郁得化不开:草木清香是洛清漪间常簪的水泽兰,腐败甜腥是幽冥簿封皮的陈年血渍,还有那抹腥苦药毒…像极了三日前地宫暗格里那瓶贴着“禁药”标签的红丸!这股气味如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神经,勒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立在角落阴影处的沈青囊,似被这名字狠狠扎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指甲掐进掌心,留下五个月牙形的白痕。他低垂的眼帘下,眸光急闪动,像在翻一本被水浸湿的旧账册。
洛清漪…云梦泽…洛家…
那日在洛清漪肩颈处惊鸿一瞥的胎记图案,这几日如鬼魅般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枫叶形状的印记边缘泛着银红,遇热时鲜艳如血。以他浸淫医道数十载的经验,那绝非寻常印记!这几日动用临安药行暗线查探:百草堂老王头说十年前洛家出事那晚,云梦泽水泽兰一夜枯死;回春堂小徒弟偷塞来半张烧焦药方,"洛氏秘传"四字只剩边角。虽线索零碎,却已让他心头疑云密布——这洛清漪牵扯的旧债,比账本上最复杂的"陈年旧账"还棘手。玉无瑕此刻点名,分明是故意捅破窗户纸,想看他们手忙脚乱!
沈青囊面上依旧维持惯常的沉静,仿佛只是在思考今日的药材价格,但袖中手指已悄然捻住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这针曾扎过装病的镖师,挑过下毒的点心,此刻针尖冰凉,贴着腕间的“太渊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什么?再复杂的毒,总有解药;再乱的账,总有源头。
她欠了什么债?是洛家灭门的血债,还是与九幽盟交易的黑债?九幽盟特意点出她的名字,是威胁还是陷阱?这源自云梦泽、缠绕幽冥簿与威远血案的腥甜药香,及洛清漪身上那无法释怀的胎记,都指向更深的谜团,像账本最后一页的"最终注释",写满危险。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风,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屋檐滴水的潮湿气息,从窗外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歪了歪头。
风里那股草木、腐败与腥苦的诡异药香,比玉无瑕逃走时更浓郁清晰!甜腻当归混着腐烂栀子,苦钻心的黄连缠着血腥气,如无声宣告从云梦泽席卷而来,笼罩临安城,连青石板积水都映出药香影子。
沈青囊鼻翼微翕,捕捉风中气味变化——草木香是水泽兰,腐败甜腥是陈年血渍,腥苦药味竟与《毒经》"牵机毒"残方七分相似!眼底凝重如墨,这药香与"洛家灭门夜,云梦泽飘毒香,十里飞鸟坠地"的记载似有关联。
药香如致命诱惑,又似无形之网。云梦泽迷雾深处,比佛塔地宫更凶险的"毒债"漩涡已张开巨口,等着他们这些"债主"上门——只是这次借债的是阎王,讨债的怕是要拿命来还。
陆九章攥紧袖中黄铜算盘,算珠硌得掌心生疼。脑中疯狂盘算:"药债"背后凶险几何?与幽冥簿上的名字牵连多深?洛清漪安危如何衡量?未卜前路得失何在?背后伤口隐隐作痛,三日前地宫崩塌的惨烈提醒他,前路比最混乱的"烂账"还要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