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方小乙手中盖碗像是被无形的手猛推一把,"哐当"砸在桌案上,碎裂声刺破雨幕。瓷片四溅如星,滚烫的茶水混着嫩绿的茶芽泼在摊开的《漕帮运输账》上,在泛黄的麻纸上洇开深色水痕。
茶水浸湿纸张,墨迹晕开。那行"起运地:铁佛寺后山丙字库码头"和签收日期的字迹,逐渐变淡扩散。
可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
茶水浸透纸张、墨色晕染的缝隙下,被覆盖的原本字迹,竟逐渐显露!
那签收日期,根本不是账面上写的"熙泰二十五年三月"!
被茶水洗去浮墨,暴露出来的是几个略模糊却显陈旧的字迹:
熙泰二十四年冬月廿三
"熙泰二十四年冬月廿三?!"方小乙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死死盯着那被茶水洗出的真实日期,脸上血色霎时褪尽,连颔下长须都在微微抖。窗外的雨恰好在此刻变急,豆大的雨珠砸在芭蕉叶上,"噼啪"声如密集的鼓点,敲得人心头紧。
陆九章瞳孔骤缩,沈青囊暗账上"丙字库西三百步军械库"的标注闪过脑海!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被无形大手攥紧,串在一起!
丙字库!又是丙字库!时间与盐税大案完美重合!香油?军械?盐税亏空?金不换?九幽盟?废弃军械库的阴影再次笼罩!
"好一个剥皮!剥了三层,还不够!"陆九章声音寒冰般冷冽,洞穿迷雾。他猛地起身,青布长衫下摆带起一阵风,竟将博山炉的烟气都吹散了几分。分水刺的幽蓝毒光已近在咫尺,几乎要舔上他的咽喉,他却视若无睹,一把抓起湿漉漉的《漕帮运输账》,又抄起《九城情报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动作快如闪电,左手拍下漕帮账册,右手食指灌注内力,在粗糙账页上划过,出嗤嗤轻响!指尖过处,泥水墨迹被抹开,留下道道凹痕!
"看清楚!"陆九章声如惊雷,压过雨声。
他以指为刀,在湿账册上飞划出几条线:
"第一层皮:铁佛寺香油供奉!大额,匿名,时间敏感!"
指尖猛向下划,点向情报账:
"第二层皮:漕帮委托押运!掩盖真实起运点------丙字库!用漕运网络洗白路径!"
指尖再戳漕帮账册上金不换的签收印:
"第三层皮:铁血旗军械入库!金不换签收!"
指尖未停,如解剖刀刺向情报账上金不换报的巨额"枪油费":
"但破绽在第四层!金不换上报开销,是他实际花费的三倍!多出的两倍银子,去哪了?!"
陆九章手指猛一勾,如抓住无形线头,狠狠一提!目光冷电般射向脸色铁青的燕小六:
"没消失!通过聚宝盆钱庄这条暗河,流回老巢------九幽盟的钱袋子!也就是你们九重天那见不得光的第五层!"
他抓起桌角黄铜算盘,算珠在内力激荡下嗡鸣:"方楼主账上那些画圈的匿名香客,就是你们安插在明处的洗钱爪子!每次出手五千两,精准卡在军费虚报前后!这特征,太扎眼!"
"一派胡言!"燕小六被连珠炮般的剖析逼退半步,眼中凶光暴涨,"姓陆的!你找死!铁血旗的手也敢伸这么长?"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鬼魅前窜,两柄毒刺带起幽蓝残影,直刺咽喉心口!分水刺划破空气时出"嘶嘶"轻响,像极了毒蛇吐信,度快得只剩一道蓝光,连檐角铜铃的颤音都被这杀气斩断!
"陆先生小心!"方小乙骇然惊呼,脸色瞬间从白转青,双手下意识向前伸出,却只抓到一片空气。他想起上月柒杀组毒锥擦着后心飞过的剧痛,此刻后颈汗毛根根倒竖,连呼吸都忘了。
毒刺蓝芒将触陆九章青衫的刹那------
"嗤啦!"
雅室顶部承尘突然破裂!一道青影如闪电急坠!
人影未至,凌厉银色剑光已到!
"叮!叮!"
两声清脆金铁交鸣炸响!火星四溅!
两道致命毒刺被剑光精准点中刺尖!巨力顺分水刺传来,燕小六双臂剧震,虎口崩裂,分水刺脱手飞出,重重砸在墙上!
"当啷!当啷!"毒刺落地滚动,幽蓝锋芒诡异。
青影落地无声,像一片被风吹落的竹叶。来人一身洗得白的青衫,领口磨出毛边,身姿却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冰雕,正是本该在千里外追查"菩提先生"的叶轻舟!他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尖犹自低吟,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袖口下方隐约露出半寸玄蛇刺青,蛇眼猩红,似要噬人。
方小乙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后退半步——上月被叶轻舟用飞爪勾住衣襟的记忆还在。直到叶轻舟甩来九幽盟密信,他才松了口气,却仍不敢靠近,只在陆九章身后低声提醒:"这信上的‘黑水蝮蛇毒箭’,我上周截到过类似消息,交割地点‘老地方’,就是丙字库西码头,暗格实录里有记载。"
"叶。。。。。。叶轻舟?!"燕小六声音变调,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鸭,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认得那快如闪电的剑法,更认得那玄蛇刺青——冷千绝身边最锋利冷酷的刀!冷汗顺着黑巾边缘渗出,在下巴凝成水珠,"啪嗒"滴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