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以冬连忙派身边丫鬟去叫,刚说一句就觉得不妥,好歹是一块长大的姐妹,若不是雾盈还好,若真是她,那自己把她当什么人了,呼来喝去的。
略微稳住了心神,她觉得应该自己亲自去,可雾盈必然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她心念一转,吩咐丫鬟拿樱桃汁来,她蘸着樱桃汁在手帕上写了两个字“阿盈”,叫丫鬟送过去。
雾盈一见到那丫鬟就猜到是明以冬姐姐认出她来了,见了手帕越笃定,可她毕竟是随着封筠一起来的,就这么走了显然不好。
明以冬也是个规矩周全的,与封筠打了招呼,才把雾盈请了过去。
这下连明知夏都认出她了,捂着嘴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以冬还没开口,眸中的泪珠当先滚落,明吟秋拉着妹妹的手絮絮安慰了几句,才算劝住了她。
“诸位小姐抬爱,阿盈……”她喉头哽塞,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不料明家大夫人崔氏也瞧见了这边的动静。她也认得雾盈,对于明以冬这一番闹腾,她早就心怀不满,自然把这过错都安在了雾盈头上。
柳雾盈一个罪臣之女,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牵连了她家的姑娘,可就是不应该了。
崔夫人沉着脸色,派身边嬷嬷过去把雾盈拉开,那嬷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力气又大,雾盈几乎被她推倒在地上,右手腕着地,着地一瞬间她就知道伤口又崩开了。
“钱嬷嬷,你这是做什么?”明知夏素来对自己母亲身边的嬷嬷有几分敬意,但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推出去,还是让她颇为不满。
“老奴奉夫人的命令,来管教这个不长眼的奴婢,也好叫各位小姐知道,别与这晦气的奴婢走得太近,坏了咱家的名声!”嬷嬷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斥责道。
明知夏还要理论,被明吟秋拦住了:“大伯母既然都这么说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去,以后再找机会便是。”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唯恐被那嬷嬷听到。
明以冬默默垂泪,看着是有心无力。
雾盈捂着手腕,挣扎着起身,裙摆被揉得皱巴巴的,看着分外狼狈。这时人们的目光已经被吸引到了这边,骆清宴也看见了她,冲她扬一扬手里的酒杯,微微一点头。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太子这时候还没来,想必还在摩挲他那宝贝石碑呢吧。
只是伤口实在疼得厉害,疼得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赶紧躲到盘龙柱后头一个没人的地方,扯开纱布,最里头那一层几乎已经糊在了伤口上,伤口溃烂,有黄色脓水流出来。伤口如同一条蜿蜒的虫子趴在那里,啃噬着她的皮肉。
她索性丢了纱布,想着明日去太医院要一回药也就是了。一直瞒着不是办法。
等她重新回到众人视线中时,太子已经命人抬着那块沉重的石碑来到了陵光殿,他眉飞色舞道:“父皇,儿臣听说今日午时瀛水献碑之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把石碑保护起来,正好让在场诸位共同见证父皇的不二功勋!”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希望在史书上搏得个好名声,而碑文“江山永固,社稷绵长”这四个字,简直戳到了他心坎里,骆奕简直笑得合不拢嘴,瞧着骆南珩越顺眼:“珩儿辛苦了,朕很是欣慰。”
太子微笑,朝着骆清宴瞥去轻蔑的一眼。
骆清宴朝着雾盈眨了眨眼,端着烛台朝着石碑走去:“儿臣可要好好欣赏欣赏这上天的赏赐,要配上蜡烛,才能让这功勋烛照万代!”
令雾盈没想到的是,三殿下骆舒玄也随着骆清宴一道去观赏石碑。难不成骆舒玄也知道他们的计划?
太子以为骆清宴甘愿服输,也就放松了警惕,心想反正石头又不能被火烧去了,他端着蜡烛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骆清宴凑近石碑,端着蜡烛前前后后欣赏了一遍,太子面露得意之色,正要嘲讽骆清宴几句,忽然那石碑有些颤抖,眨眼之间哗啦碎成了几块!
太子目瞪口呆。
这可是天大的不详之兆!
陵光殿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冻在了原地。
唯有两个人神色如常,一个是柳雾盈,一个是宋容暄。
宋容暄不知道自己眼睛是怎么这么毒的,他在雾盈刚进来的时候就现了她,还疑惑她为何没有随德妃一同来,而是跟在封筠后头。
他还没弄明白,就出了这样的变故,依着骆清宴的手段,太子可讨不到什么好处。因此他并不意外,但看柳雾盈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禁不住怀疑这事就是她的手笔。
毕竟之前太子都那么对她了,她若是不把太子往死里整,早就不是柳雾盈了。
骆南珩反应过来揪住骆清宴的手腕,咬牙切齿道:“是你!你用蜡烛……”
“皇兄,话可不能这么说,”骆清宴气定神闲,“我可全程都没碰这石碑,难道皇兄要质疑我这烛台烤碎了石碑不成?”
只是这么一点零星的火苗,怎么可能烤碎如此沉重的石碑?
“父皇,”骆舒玄上前一步道,“儿臣可以为二皇兄担保,他方才根本没碰到石碑,石碑碎裂定然与他无关。”
太子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火星子来了,原来他们两个早就沆瀣一气了!
骆奕方才受惊不小,此时抚着胸口颤声道:“太子,怎么一回事!”
方才的珩儿转眼又成了太子,骆南珩眼看自己功亏一篑,一口气堵在胸口里,瞪成了死鱼眼,凶狠的目光似乎要把骆清宴千刀万剐。
骆清宴还是一副无辜的表情,又补了一刀:“皇兄献给父皇东西之前,还是先检查好了为妙,不然让有心人说你是故意给父皇难堪……”
“儿臣,”太子听闻这话更是恨得牙根痒痒,但为了保全大局,他赶紧一掀袍子跪在了地上,低头道,“儿臣监管不力,让父皇受惊了……”
“呵,”德妃冷厉地打断了他的话,“太子说得好轻巧,这碑从上岸到方才一直存放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至于疏忽到让什么贼人闯进去吧?”
这话明着是在为他开脱,可既然不是疏忽,那就是故意,德妃是在一步步引着他自己上钩呢。
雾盈也没想到德妃与三皇子这么上道,看来她找这个帮手可一点也不亏。她这么想着,微微弯起唇角。
皇上的脸比涂了墨汁还黑,眼看着太子咚咚磕了三个头,却仍旧一言不,把太子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