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横亘在巍峨苍茫的芒山深处。
暗紫色的天幕笼罩下来,宋容暄听得耳畔扑棱翅膀的声音,望见不远处枝头掠起一只惊雀。
他胯下玄霜身经百战,什么穷山恶水都曾去过,这点艰难险阻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纵马正要上前,身后左誉停了下来,道:“侯爷,这里地势低平开阔,不容易有盗匪,不如在这里过夜?”
“卑职觉得有理。”齐烨也道,“芒山深处毒瘴弥漫,蛇虫横行,恐怕不适宜久留。”
“晚上不休了,再过一日就到肃州了,暂且忍忍。”宋容暄墨色的眸子微闪了一下。
“侯爷?”齐烨急道,“咱们从前急行军也不过连夜,这都快两天了,何必······”
“肃州的百姓要紧。”宋容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语气不容拒绝。
他记得肃州的守军不过五千,西陵动辄十几万大军围城,恐怕他多在路上停留一刻,就有无数无辜生灵为城池献祭。
柳鹤年前几日一直设法上下打点,希望透出点消息来,皇后到底所犯何罪,但慎刑司的人的嘴不是金银财宝就能撬开的,这下他也惊慌了起来,心知入了慎刑司,不死也得脱层皮。
柳府明瑞堂。
柳鹤群穿着二品尚书的官服,坐在太师椅里一言不。
墨夫人燃着香烛,阖目低声祷告。
柳潇然负手在堂内走来走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坐下,坐下。”柳鹤年朝着柳潇然招招手,“你这么老动,我眼晕。”
柳潇然勉强坐在椅子上,望着满屋的族人,心口微微凉。
皇上,极有可能因为皇后而迁怒整个柳氏。
“老爷……老爷!”一声惊恐的叫声由远及近,一个仆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不好了……是天机司的人!”
听到这三个字,所有人都如坠冰窟,方才那一点点的侥幸,认为柳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想法,都随着这三个字被碾碎,烟消云散。
天机司,可不就是来抄家的?
为一人当然不是宋容暄,而是临时从豹韬卫提拔上来做副指挥使的将军,名叫钱桓。
说来碰巧,雾盈在禁区还曾经见过他一面,他留着络腮胡子,脸上一道刀疤,瞧着很是凶神恶煞。
“皇后柳氏,德不配位,蓄意谋害先皇后和太子,此等恶行,悖逆人伦,触犯国法,褫夺皇后之位,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冷宫半步,以儆效尤。其家族子弟,凡涉事者,一并严惩,绝不姑息。”
传旨的太监冰冷的一字一句,慢慢浇灭了他们残存的幻想。
所谓的念及旧情,不存在的。
“这……这这……”柳潇然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他说话又结巴起来,“你……你们……”
“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钱桓的手下把他们推搡着从屋里赶出来,正值炎夏,柳潇然一身墨蓝官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浑身被汗湿透,握着拳头沉默地站在院子中。
侍卫挨个给他们戴上镣铐,镣铐闪着银白的冷光,几乎晃瞎了他的眼睛。
墨夫人紧紧把族中女子儿童护在身后,她是将门出身,到底有些见识,但此时也惊惧交加。
侍卫们风卷残云一般把柳府翻了个底朝天,挨个给屋子贴上封条。但西边那间屋子,他们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开。
窗子也是被人钉死了的。
侍卫们千方百计也打不开,面面相觑,望向钱桓。
“你们这样强行当然打不开,”柳鹤年喘着粗气道,“钥匙在怡景轩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墨夫人眸中滑过一丝震惊,她低着头,唇紧紧地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