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
山雨初歇,夏深叶繁。
空寂无人的山谷中,一两声枭啼不合时宜地打破平静,却又被远处迅疾的马蹄覆盖。
婵娟带着微湿的杏黄斜斜地抹开一笔,洒落些许清辉。
马上人策马扬鞭,转过一个弯,缰绳几乎要飞起来了一般,马是大宛枣红马,马鞍也是西北神策军特制的。
“嗖嗖”两道流星一般的箭矢从灌丛中掠起,马上士兵被击中,一只箭正中马颈,温热的血喷上士兵的脸,他从马上滚落,滚进了旁边的悬崖中。
再无声响。
黑衣人放下弓箭,从草丛中走出,往下望了望,因为天色太黑,什么也没有看见。
那士兵没有摔落悬崖,而是被一棵老松遒劲的枝丫托举住了。
但他后背中了一箭,一动弹就血流如注,撑不了多久,他望了望面前大概两丈远的距离,不再犹豫,把箭头拔出来,忍着钻心的疼痛爬上崖壁。
每动一下,仿佛都有万千虫蚁在啃噬他的后背,手指抓着的石头忽然松动了一下,他的心猛然一沉,但幸好没有掉落。
血很快便晕染开来,他不清楚这里是否有秃鹫,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集中精力把力气灌注到自己的手脚上。
等他爬到了顶端,视线已经接近模糊,他望着刚刚蒙蒙亮的天色,忽然间吐出一口血来,跪在路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恍惚间,几个衙役服侍的人围过来,问他如何了,要不要送他看大夫。
他摇了摇头,知道他们是这条官道上巡逻的,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送信……瀛洲……肃州……被围……”
说罢,他便头一歪,没有了呼吸。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咽了口唾沫道,“快!快去禀报太守!”
雾盈跟在贵妃身后出了鸾仪宫,才现宫门口其实还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梧桐金的襦裙,明明是鲜活明丽的姑娘,却因为擦多了脂粉而显得老气横秋。
雾盈望着她孑然站立的背影,觉得喉咙一哽,竟然不敢去叫她。
还是贵妃提点了一句:“盼巧,我们走吧。”
梁盼巧对着贵妃郑重地拜了拜,目光没匀给雾盈一分。
雾盈这才想起,前些日子梁盼巧和贵妃求了情,调到贵妃身边做令人了。
梁盼巧其实是宫里第一个与她说话的人,她初来乍到,按照皇后的吩咐对谁都谨慎小心,也不敢将真心轻易托付。那段时间她有多难熬,其实也希望有人能与她的关系破冰。
而梁盼巧,恰恰是那个破冰之人。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她们都选择了自己想走的道路,最后兵戎相见恐怕也是意料中事。
雾盈随着贵妃去了藕花榭。
那里已经被一群太监宫女牢牢把守起来,隐约还起了些冲突,这里本来是皇后宫里的人在把守,后来贵妃派人把他们都撤走,双方都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皇后娘娘的命令,你们也敢不听!”皇后宫里一个年纪不大的宫女乍着胆子说。
“贵妃娘娘可有皇上的口谕,你们有吗?”贵妃身边的太监很是嚣张。
见雾盈一行人簇拥着盛装的贵妃来到跟前,一圈人都默不作声,贵妃冷冷地说了一句:“让开。”那些人就退出去老远。
雾盈的目光被一处比较浅的地方吸引,那里荷叶都被压得折断,看样子似乎有人掉进了水里。
她还注意到那岸边的野草中也有一行脚印的痕迹,虽然昨夜又下了雨,脚印变浅了许多,但旁边的留兰香薄荷却是被脚踩得有些歪斜。
她心下顿时了然。
“柳司衣可是看出什么来了?”明若冷不丁地问。
”回娘娘,下官见草丛中有拖拽的痕迹······恐怕尸体虽然在此处现,但······是被人抬到此处的。“雾盈抬眸,那一双眸子清明如水晶,让人不敢直视。
“哦?”明若双眉微扬,水波一般的目光既有探究也有疑惑。
但留兰香薄荷被踩扁的痕迹只蜿蜒到荣煕桥就断了。
“宫里其他池塘,兴许才是案现场。”雾盈略一思忖,“只查从宴会到鸾仪宫必经之路的池塘即可。”
贵妃派了宫女去查,明若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梁盼巧殷勤地扇着扇子。
溽暑到底还是热了些,雾盈拈着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