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淳璧闪身进来,雾盈把她拉着坐下,说:“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我?”
“今日是肖姑姑的饯行宴,”许淳璧顽皮一笑,“我偷着跑出来的。沈尚食可就不一样了,被人拉着灌了好几口呢。”
“皇后同意她走了?”雾盈惊讶道,“真是好事情。”
“嗯,”许淳璧拍拍她的手背,“这不,我偷着给你带回来了点。”
先前也有女官出宫的,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这是皇后特许的事,许多人去也是为了攀上皇后这尊大佛。
许淳璧的性子便如同她的名字,很是玲珑剔透,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明白。
“放心吧,明日你就解禁了,”许淳璧靠在她的肩膀上,摇晃着她的胳膊,“到时候又能见到啦。”
雾盈也陪着她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宴会上推杯换盏,曲水流觞,好不热闹。
“肖姑姑多年为娘娘尽心尽力,下官佩服。”沈蝶衣挂着浓烈的笑容走到她面前,“下官敬姑姑一杯。”
肖蓉此时已经有三分醉意,圆润的面容也染上酡红,她被身旁人扶着起身,与沈蝶衣碰一碰杯。
过了小半个时辰,酒席渐渐散去,此时已经接近亥时,沈蝶衣也已经离开。肖蓉是明早启程,今晚是还要回宫的。
月明星稀,满目芙蕖盛放,迎着熏风如同碧波捧出菡萏,皎白的月光落在花瓣上,仿佛给花瓣披上了一层金缕衣。
她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着,经过太液池上的小桥,桥下忽然闪出一个黑影,反手勒住她的脖子,取出一团棉花堵住她的嘴。
肖蓉惊恐地挣扎着,那人力气却很大,不容分说把她拽到太液池旁,揪着她的头把她往水里按。
肖蓉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在用她的指甲在黑衣人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但她也因此筋疲力尽跌入了水中。
池水虽然不深,但刺骨寒凉,她整个面部都扎进了淤泥中,衣服湿透,鼻子嘴巴都灌满了泥土,那人却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过了约一盏茶功夫,肖蓉的挣扎渐渐平息,黑衣人把她揪出来一看,果然是死了。
黑衣人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眸中闪过浓烈的痛恨。
“倒是便宜她了。”
第二日雾盈去尚服局,见了凌尚服,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斜乜了她一眼,就让她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到底还是宫里的老人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雾盈一推开门,见平日绘花样的宫女们都在交头接耳讨论些什么,见她回来都连忙跪下行礼。
雾盈把她们搀起来,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没有人说话。
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肯先开口。妄议主子的是非可是大罪。
雾盈露出一副温和的面孔,她漫不经心地理着衣襟:“你们说了,我也不会罚的,也不会告诉旁人,我刚解禁,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有个大胆的宫女说:“奴婢方才是在说……肖姑姑溺水而死的事情……”
“真的?”雾盈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攥着自己的袖口,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她还是死在聚荷宫外头的藕花榭……”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说,“连脸都泡白了……”
胆小的宫女吓得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雾盈的目光转了转,脸色阴晴不定。
聚荷宫,那不就是先皇后的寝宫吗?
已经封了二十五年了啊。
她是在皇上登基的那年死的。
先皇后在时,那才是真正的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
红颜枯骨,也不过是转瞬。
聚荷,聚散离合,有聚便有散,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宋容暄捧着那一厚厚的册子,从头到尾看下去。
颜随,玄通九年生人,淮安人,昭化三年进士,二甲第八名,初任正八品工部水部主事,昭化八年升任从五品户部度支郎中,昭化十一年升任正三品户部左侍郎,昭化十四年被贬到漓扬做正四品太守。
其中对他被贬官的缘由倒是语焉不详。
烛火幽微,落在他的侧脸上,让他冷峻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他的眉头始终紧紧蹙着,不曾放松过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