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欢说话的声音很轻,雾盈在门外一句也听不到,只能干着急。
雾盈只能安慰自己,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果然,宋容暄的眸子里染上她非常熟悉的神色,那是一种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欲望,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将裴氏的眉眼照得分外明艳。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不动声色地掏出袖中藏着的东西。那是一个铁球,里头装满了火药,只需要一点幽微的火星就能将它彻底点燃。
它蕴含的力量,足以炸毁整个宣室殿。
而宋容暄身后,就有一盏烛台,蜡烛烧得正旺,火苗窜动着犹如毒蛇吐芯。
宋容暄在看见它的瞬间,瞳孔骤然失焦。
蒺藜火球是军中常用的一种火器,以火药团之,中贯麻绳,外以纸并杂药敷之。
他方才陪她演的那出戏,不过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让她露出破绽,能够活捉她,现在看来——
裴清欢是真的疯了!
她不顾一切地朝着烛台撞去,哪怕灵均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也不曾后退,剑锋在她脖子上划开一道锋利的血口,血喷溅而出。
宋容暄用身子抵住了她疯狂的举动,却也引火上身,不小心靠倒了身后的烛台,烛台朝他倒去,蜡烛不偏不倚落到裴清欢的身上,点燃了她的衣服。
还有她怀里的火药。
与此同时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火球爆出耀眼的火星,顷刻便将整个宣室殿笼罩在一片焦黑中。
十二根金丝楠木盘龙柱应声而倒,火焰喷向屋檐,巨大的斗拱与粗大的横梁都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纷纷断裂崩塌。
雾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了一边,她滚下了宣室殿前的白玉阶,手腕青紫,脚也扭伤了。
她再回过神时,伴随着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宣室殿彻底成了烧焦的废墟。
“陛下!”皇后那一声惊恐至极,已经不是人能出来的声音。她鬓散乱,额头被磕出了血,却挣扎着直起身,去摇晃着那扇破碎成了无数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门。
皇上还在里头。
他们为了骗过裴清欢,让皇上躺在榻上装作昏迷的样子,又在他脸上动了手脚,伪装出面色青紫的中毒症状。
不想阴差阳错,那女子竟然如此狠毒,让皇上和宋容暄都葬身在了里头。
雾盈茫然地抬起头,看见自己衣服的前襟已经被泪水浸透。
她怎么哭了?
她这个计划的头一个纰漏,就是让宋容暄以身涉险。
她本来以为,对付裴清欢对宋容暄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可如今看来——这不过是她自私的借口,她太不把旁人的命当回事了。
她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用旁人的性命做筹码。
如今她知道错了,可死去的人,却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她一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了。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被炸成了无数个碎片的声音。
“娘娘!”肖蓉急匆匆从远处奔来,她眼看着皇后的身子一点点滑落,最后彻底瘫倒在地上。
雾盈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凄苦地扯动着嘴角,大殿已经烧成了一片灰烬,难道还要让她面对着一具烧焦的尸体,辨认那是不是他?
那太残忍了,她做不到。
侍卫们在废墟之上疯狂地挖着,企图抓住那一丝残存的希望。
“别挖了!”雾盈听到自己说。
“我说别挖了!”雾盈几乎是哑着嗓子吼出了这句话。
所有侍卫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骆清宴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雾盈颓然地站在废墟前,一动不动,恍若失去了魂魄的木偶。她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没了生气。
“阿盈!危险!”骆清宴实在看不过去,他上前一步想要把雾盈拉开那片烧焦的危险区域,却被雾盈一把拂开。
“别碰我!”雾盈的眼神锋利又决绝,他在她的眸子里清晰地看见了她一触即的崩溃。
这一刻,骆清宴确信,她是想杀了她自己的。